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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8730
《我,机器人》.《美》阿西莫夫.国强等译-v3.pdf
http://www.100md.com 2014年12月21日
《我,机器人》(I, Robot)(艾阿西莫夫)文字版,版面精确还原[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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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见附件(3015KB,252页)。

     中文名:我,机器人

    原 名:I, Robot

    作 者:艾阿西莫夫

    文件大小:2.94 MB

    语言要求:简体中文

    译者: 国强&赛德&程文

    出 版 社:科学普及出版社

    发行时间:1981年4月

    资源格式:PDF

    所属地区:大陆

    我,机器人 简介:

    我,机器人 内容介绍:

    《我,机器人》
是美国当代著名科普作家艾阿西莫夫的早期作品,是一部脍炙人口的科学幻想小说。阿西莫夫提出了“机器人学”三定律,要求机器人忠实地为人类服务。

    《我,机器人》收入的八篇小说,就是围绕这三条定律巧妙地构思出来的故事。《我,机器人》内容丰富,立意新颖,启迪智慧,引人入胜。

    我,机器人 目录:引言( 1 )

    一、罗比赛德译( 6 )

    二、环舞赛德译( 32 )

    三、推理赛德译( 56 )

    四、捉兔记 国强译( 81 )

    五、讲假话的家伙国强译(110)

    六、捉拿机器人国强译(136)

    七、逃避国强译(175)

    八、证据程文译(209)

    我,机器人 相关资料:童年与故乡达·芬奇及其童年的回忆童年忆往-中国孩子的历史安全的童年:让孩子远离危机与内心的小孩对话:如何治愈你的童年创伤

    科 学 小 说 译 丛

    〔 美 〕 艾·阿西莫夫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

    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第二

    第三定律机器人必须保

    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

    科学小说译丛

    我, 机 器 人

    [美]艾·阿西莫夫 著

    国 强 赛 德 程 文 译

    凡剑(Ken777)藏书内 容 提 要

    《我,机器人》是美国当代著名科普作家艾·阿西莫夫的

    早期作品,是一部脍炙人口的科学幻想小说。阿西莫夫提出

    了“机器人学”三定律,要求机器人忠实地为人类服务。本书

    收入的八篇小说,就是围绕这三条定律巧妙地构思出来的故

    事。内容丰富,立意新颖,启迪智慧,引人入胜。此书既能

    丰富科学知识,又能给读者以美好的艺术享受,可供广大青

    少年、科技工作者和一般读者阅读。

    Isaac Asimov

    I, ROBOT

    Panther

    Granada Publishing

    Reprinted 1978

    科学小说译丛

    我,机 器 人

    [美]艾·阿西莫夫 著

    国 强 赛 德 程 文 译

    责任编辑:曹岷英

    封面? 插图:周 铮

    出版(北京白石桥紫竹院公园内)

    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发行 各地新华书店经售

    北京印刷一厂印刷

    开本787×1092 毫米 132 印张7 ? 字数171 千字

    1981 年4 月第1版 1981 年4 月第1 次印刷

    印数:1-40,300 册 定价:0.66 元

    统一书号:100051·1008 本社书号:0278

    目 录

    引言······································································( 1 )

    一、罗比···················································赛德译( 6 )

    二、环舞···················································赛德译( 32 )

    三、推理···················································赛德译( 56 )

    四、捉兔记 ···············································国强译( 81 )

    五、讲假话的家伙····································国强译(110)

    六、捉拿机器人········································国强译(136)

    七、逃避···················································国强译(175)

    八、证据···················································程文译(209)

    1

    引言

    机器人学三定律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

    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第二定律——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

    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第三定律——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

    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引自《机器人学指南》第 56版 2058年

    我看了一遍自己的记录,对记录很不满意,我用了好几

    天在《美国机器人公司》采访到的东西,我坐在家里看百科全

    书,也能了解到。

    据人介绍,苏珊·卡尔文生于 1982 年,那么,她今年

    该有七十五岁了。这谁都知道。《美国机器人与机械人公司》

    也有七十五年的历史了。正好在卡尔文博士出生的那年,劳

    伦斯·罗伯逊创办了企业,这个企业日后成了人类历史中最

    非凡的大工业部门。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苏珊·卡尔文二十岁的时候听过一次心理数学讲习会的

    报告,就在这次会上《美国机器人公司》艾尔弗雷德·兰宁博

    士展出了第一个会说话、能行走的机器人,从这个巨大的、2

    动作笨拙的、形象丑陋的机器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机油气味。

    它是专为计划在水星上开发矿藏而制造的。然而它会讲话,而且能讲出意思来。

    这次讲习会上苏珊没有发言。她也没有加入后来的热烈

    讨论。这个秉性孤僻、面色苍白、表情冷淡而且过分理智的

    姑娘不吸引人,她自己也尽量避开人们。

    可是当她听到看到这一切,内心像燃起火焰一样,暗暗

    着了迷。

    她于 2003 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获得学士学位,进了控制

    论研究生班。

    罗伯逊发明的正电子大脑电路。超过了二十世纪中叶电

    子计算机领域中所有的成就,完成了真正的转折。成千上万

    的继电器和光电元件都让位给由海绵状的铂铱材料制成的、跟人脑一样大的球体。

    苏珊学会了计算必要的参数,测定正电子“脑”的变参量

    的可能值并且设计出一些电路,用以准确地预测大脑对于各

    种给定刺激的反应。

    她于 2008 年获得哲学博士学位,然后以机器人心理学

    家的身份到《美国机器人公司》工作,于是她便成为这个新的

    科学领域中的首屈一指的专家。劳伦斯·罗伯逊那时仍是该

    公司的董事长,艾尔弗雷德·兰宁是研究所长。

    苏珊·卡尔文亲眼看见这五十年来人类的进步改变了历

    史的行程,勇猛奔向前方。

    如今她要退休了——在她所能做到的程度上退休了。至

    少,她允许把自己办公室的门牌换上了别人的名字。

    说实在的,这几乎就是我的全部记录。还有一些她发表

    过的文章和她的专利的长长清单,以及她的准确履历表。一

    3

    句话,我知道她的正式经历的每个细节。

    然而我需要的是另外的东西。我需要更多的素材来为我

    给《星际通讯社》的特写充实内容,要求比这多得多。

    我对她正是这样讲的:

    “卡尔文博士,”我尽可能亲切地说道,“对于公众来说,您和《美国机器人公司》是一码事。您的退休将意味着整整一

    个时代的结束……。”

    “您需要有人情味的细节吗?”

    她没有微笑。我觉得,她是从来不笑的。但她的锐利目

    光不带有生气的样子。我感到她的目光一直刺透到我的后脑

    勺。我明白,她能把我看穿,她能看穿一切人。然而我还是

    说了:

    “完全正确。”

    “关于机器人的有人情味的细节?这就出现矛盾了。”

    “不是的,博士。是关于您本人的。”

    “可是,人家也管我叫机器人呢。一定有人对您讲过,在

    我身上没有一点人情味的东西。”

    我确实听过这话,但是我决定沉默。

    她离开椅子站起来。她身材不高,看起来很单薄。我同

    她一起走到窗边,望着外面。

    《美国机器人公司》的管理处和车间像一个规划得整整齐

    齐的小城市。它展现在我们的面前,像一张航空照片。

    “当我开始在这里工作时, ”她说道, “我在楼里有一个小

    房间,过去的楼所在地方现在是锅炉房。在你还没有出生的

    时候,这座楼就拆掉了。那间房里还有三个人,我只占了半

    张桌子。我们的所有工作都在这个楼里进行的,每周生产三

    个。可是你看如今的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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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年够长的了。”我想不出比这句陈词滥调更好的话

    来。

    “一点也不,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她反对道, “你会

    惊讶,时间怎么这么快就飞逝过去了。”

    她重新坐到桌子旁边。虽然她的表情没有改变,可是我

    觉得,她变得忧郁起来。

    “您多大了?”她问。

    “三十二岁。”我回答道。

    “那您就不会记得没有机器人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那

    时候人类在宇宙面前是孤独的,没有朋友。如今人类已经有

    了助手,这是一些比人类更有力量、更可靠、更有效,同时

    又绝对忠实于人的生物。人类再也不孤单了。您从来没有想

    到这点吧?”

    “恐怕是没有。以后可以引用您的话吗?”

    “可以。对于你们来说,机器人就是机器人。是一些机

    械和金属,电和正电子……用铁来作为智慧的化身!由人创

    造的,如果需要的话,也由人消灭它……。可是您没有跟它

    们一道工作过,因而您不了解它们。它们比我们更纯洁,更

    好。”

    我小心地尝试着给她鼓劲:

    “我们会高兴地听到您所知道的机器人的故事,还有您对

    它们的想法。《星际通讯社》是为整个太阳系服务的。潜在的

    听众有几十亿,卡尔文博士。他们要听到您讲的机器人的故

    事。”

    然而,我的鼓劲没有必要。她没有听我说话,就继续按

    正确的方向说下去。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可以预见到。当时我们出售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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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器人是用在地球上的,甚至在我来之前就是如此。当然,那

    时候的机器人还不会说话。后来它们变得更像人了,于是有

    人开始抗议了。工会自然不希望机器人与人竞争;而宗教组

    织出于自己的偏见,也极力反对,这一切都十分可笑而且也

    无济于事。然而确实有过这样的事。”

    我把这些话依次录到自己的袖珍录音机中,尽量做到手

    指的动作不被人觉察出来。只要稍加练习就可以做到在口袋

    里自如地操纵录音机,而不必将它拿出来。

    “就拿罗比的经历来说吧。”她说道,“我不认识它。在

    我工作的头一年,它就被当作没有前途的过时的机器给拆毁

    了。可是我见过一个小女孩在博物馆……”

    她沉默下来,而我不能说什么。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云

    雾。我也不出声,以免妨碍她追忆往事。这是多么遥远的过

    去啊!

    “我听到这个故事要晚一些。当我们被叫做创造魔鬼者

    和渎神者的时候,我始终会想起这件事。罗比是个不会说话

    的哑机器人。它在 1996 年出厂,那时机器人尚未成为极其

    专业化的,它是当作保姆出售的。”

    “什么人?”

    “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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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罗 比

    “98……99……100!”

    格洛莉松开蒙着自己眼睛的胖胖的小手,站在阳光下眨

    着眼睛。她小心地离开树往前走了几步,想一下子就能看清

    周围的一切。

    她伸着脖子向右边茂密的灌木丛仔细看,然后又走开几

    步,离树更远些,使劲察看灌木深处。

    炎热的午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昆虫的嗡嗡声和一只

    不知疲倦的小鸟的啾啾声才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格洛莉噘着

    小嘴:

    “哼,他准是躲在家里,我对他说过一百万遍了,这样

    不公平。”

    她紧闭两片小嘴唇,生气地皱起眉头,抬腿向林荫道另

    一头两层的小楼走去。当格洛莉听到背后传来沙沙声夹杂着

    均匀的金属脚步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急忙转过身来,只

    见罗比从隐藏的地方全速向大树跑去。

    格洛莉拼命喊:

    “站住!罗比!这样不公平,罗比!你答应过我,没找

    到你之前不跑!”

    她的小脚板当然赶不上罗比的大步,可是离大树还剩三

    米远的时候,罗比猛然一下子放慢了速度,格洛莉喘着气

    拼命地从它身旁赶了过去,第一个摸着了树干。她快乐地转

    过身来面向忠实的罗比,不但不感谢它的暗中让步。反而大

    7

    8

    声地嘲笑它不会跑。

    “罗比不会跑!”八岁的格洛莉放开嗓子叫道, “我每次都

    跑赢他,每次都跑赢他!”她尖声地、单调地重复这几句话。

    罗比当然没有回答。然而它做出个要跑开的姿势,格洛

    莉立即追了上去。罗比机灵地躲开小女孩,弄得她左追右

    赶,两手在空中乱抓,怎么也捉不到。她笑得喘不过气来,喊道:

    “罗比!站住!”

    这时罗比冷不防转过身来,捉住她。举到空中转起圈子

    来。她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蓝天在脚下,而绿色的树梢倒挂

    在天上……然后格洛莉发现自己又站在草地上了。她紧靠着

    罗比的腿,使劲抓住它的金属手指。

    过了一会儿,格洛莉喘过气来了。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

    头发,不自觉地学着母亲的动作,扭过身去看看衣服撕破没

    有。然后,用小手打了罗比一巴掌。

    “你坏!我打你!”

    罗比缩起身子,用手捂着脸,她只好改口说道:

    “啊。别怕!罗比,我不打你了。现在轮到我去藏了,你的腿比我长,你答应不许跑!”

    罗比点了点头——一个平行六面体的头,四角圆滑。头

    与身躯之间用一个很短的软质器件连接着,身躯也是长方形

    的,但要比头大得多。罗比顺从地转向大树,把薄薄的金属

    片眼皮闭上,遮住了光电眼睛。可以听到它身体内均匀的滴

    达声。

    “听着:不许偷看,也不许少数!”格洛莉说完就跑去躲

    藏。罗比对时间算得很准确,正好数到一百下,它把眼睛睁

    开了。那双发着红光的眼睛环视着草地。一瞬间目光停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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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石头后面露出的一小片印花布上。罗比走近一些观看,在看清石头后面真的藏着格罗莉之后,就慢慢向她躲藏的地

    方走去。与此同时,它一直保持在格罗莉与大树之间,直到

    格洛莉完全暴露在它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装作看不见了。

    罗比便向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响亮地拍了一下自己的

    腿。格洛莉噘着小嘴走了出来。

    “你一定偷看了!”她显然是不公道地嚷着, “而且我也玩

    腻了捉迷藏游戏,我想骑着玩。”

    可是罗比因为刚才错怪了它,就小心地坐到草地上,摇

    了摇沉重的头。格洛莉马上改变了语气,用温和的口气央告

    说:

    “喂,罗比!我不是当真说你偷看了。好了,让我骑骑!”

    可是,罗比并不那么容易说服。它固执地望着天空,并

    且更坚决地摇摇头。

    “罗比!让我骑骑!”

    她那双粉红的手紧紧地拥抱着罗比的脖子。后来她忽然

    闹起情绪,走开了。

    “那我就要哭了!”

    她的脸故意拉长了。可是硬心肠的罗比一点也不理会这

    种威胁,它第三次摇了摇头。格洛莉决定使用她的那张王

    牌: “如果你不让我骑,”她嚷道,“我就再也不给你讲故事

    了!就这么办,再也不……”

    这个最后通牒逼得机器人立即无条件投降了。它是那样

    用劲地点头,使得金属脖子都响起来了。于是它小心地把女

    孩举到自己又宽又平的肩上。

    格洛莉用来进行威胁的泪水顿时消失了,她甚至高兴地

    叫了起来。罗比的金属“皮肤”由电热元件保持在摄氏 21 度,10

    因此摸着很舒服。而用小脚丫去踢机器人的胸部,就能发出

    好听的咚咚声。

    “你是飞机,罗比!你是一架银灰色的大飞机,你得把

    胳膊伸开,既然你是飞机。”

    这个逻辑是无可非议的。罗比的双臂成了翅膀,而它本

    身就是银灰色的飞机。格洛莉猛地扭转它的头,把身体歪向

    右边。机器人就作了个急转弯。格洛莉给飞机装上了“发动

    机”:“哒哒……”接着又开炮:“轰!轰!轰! ”……

    海盗在后面追他们,大炮火力像暴风雨一样,轰倒了一

    群海盗。

    “来一圈……再来两圈!”她叫着。后来格洛莉煞有介事

    地喊道:

    “快一点,伙伴们!我们的弹药就要用光啦!”她从机器

    人肩头勇敢地瞄准假想的敌人。这时罗比又变成了一个平头

    的宇宙飞船,以极限加速度冲过太空。它带着女孩穿过草坪,向草长得更茂盛的那边跑去。到了那里它突然刹车。使得脸色

    通红的小骑手惊叫一声,又把她抛到柔软的绿茵茵的草毯上。

    格洛莉喘着气,兴致勃勃地说:

    “噢,真有趣!……”

    罗比让她喘过气来,轻轻地揪了一下她的一绺头发。

    “你要什么?”格洛莉问道,故意睁大眼睛假装不明白似

    的。她那天真的小花招一点也骗不了这个大个儿“保姆” 。罗

    比又一次揪了揪她那绺头发,稍稍用力一点。

    “啊,我知道,你想听故事。”

    罗比连忙点头。

    “哪个故事呀?”

    罗比用手指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形。

    11

    女孩反对道:“又是那个灰姑娘的故事,我已经给你讲

    过一百万遍了,你还没有听厌?这是讲给小孩听的!”

    罗比的铁手重新划了一个半圆形。

    “那好吧。”

    格洛莉坐舒服了之后,就回忆起故事的情节来(当然免

    不了添油加醋地加以发挥),她开始讲道:

    “你准备好了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名

    叫艾拉。她有一个心肠狠毒的后妈,还有两个又丑又狠的姐

    姐……”

    当格洛莉讲到最精彩的地方:“夜中的钟声已经敲过了,一切重又变成破破烂烂的原样……”罗比正睁大两只闪光的

    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这时故事被打断了。

    “格洛莉!”一个女人恼怒的声音在叫,她已经叫过好几

    次了,从口气中听得出来,不耐烦已经变成不安了。

    “妈妈叫我了,”格洛莉不怎么高兴地说, “最好送我回家

    吧,罗比!”

    罗比立刻照办了,有什么东西提醒它,执行威斯顿太太

    的命令一点也不能怠慢。格洛莉的爸爸平时白天很少在家,除非是星期天(今天正好是星期天),当他在家的时候,看得

    出是个脾气温和、心肠好的人。只有女主人使罗比害怕,因

    此总想躲开她远一点。

    威斯顿太太看见她们两个刚从草地上站起来,就回到门

    口去堵住他们。

    “我的嗓子都要喊哑了,格洛莉。”她严厉地说, “你到哪

    儿去了?”

    “我和罗比在一起,”格洛莉战战兢兢地回答,“我在给他

    讲灰姑娘的故事,忘了吃饭。”

    12

    “可惜,罗比也忘了吃饭。”她似乎忽然想起了机器人,转

    过身去对着它,说道:“你可以去了,罗比!现在她不需要

    你,我不叫你的时候,你别来。”她粗鲁地补充了一句。

    罗比转身朝门口走去,忽然又犹豫起来,因为它听到格

    洛莉为它辩解:

    “等一等,妈妈,让他留下来吧!我还没有讲完故事呢,我答应给他讲灰姑娘了,还没来得及讲完呢。”

    “格洛莉!”

    “我说的是实话,妈妈。他会悄悄地坐在那里不出声,坐

    在屋角的椅子上,什么也不作。是吧,罗比?”

    罗比点了点它那沉重的头。

    “格洛莉!如果你不听话,我就让你一个星期见不到罗

    比!”

    女孩眼睛看着地面。

    “嗳,算了。他最爱听灰姑娘的故事,我还没讲完。他

    是那样喜欢听……”

    失望的罗比走出去了。而格洛莉含着眼泪……

    乔治·威斯顿感到浑身舒服,他总是这样:星期天午饭

    后感觉很舒服。家庭风味的午餐丰盛而可口;靠在柔软的旧

    沙发上看当天的《泰晤士》报;脚上穿着便鞋。脱去上浆的衬

    衣换上睡衣,你说怎么会不舒服呢?!

    因此当他的妻子走进来的时候,他不高兴了。经过十年

    的共同生活,他仍旧很爱他,当然总是高兴见到她。可是这

    星期日午餐后的休息对他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这时

    需要的是两三小时的完全与世隔绝的生活。于是他把注意力

    集中到最新消息中那段关于里费布尔等人到火星探险的报导

    13

    (这一次他们是从月球站起飞的,看起来完全能飞到) ,装着

    没有看见她。

    威斯顿太太耐心地等了两分钟,然后又不耐烦地等了两

    分钟。最后忍不住了。

    “乔治!”

    “嗯……”

    “乔治,听我说!你能不能放下报纸,看我一眼?”

    报纸落到地下,威斯顿先生转过苦恼的脸望着妻子。

    “怎么回事,亲爱的?”

    “你知道,乔治,是格洛莉和这部可怕的机器的事……”

    “什么可怕的机器?”

    “请你别装模作样,难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机

    器人,就是格洛莉给它起名叫罗比的机器人。机器人一分钟

    也不离开她。”

    “可是,为什么机器人要丢开她呢?它就是为了这个任

    务而存在的,无论怎么说,它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机器。这是

    用钱所能买到的最好的机器人。我记得太清楚了,为它花去

    了我半年的工资。不过它也值这么多钱。它比我的一半职工

    都聪明得多。”

    他伸手想去拾报纸,可是妻子更厉害,一把夺去了报纸。

    “听我说,乔治!我可不想把自己的孩子托给机器。它

    聪明不聪明与我无关,它是没有灵魂的,谁也不知道它头脑

    里都有些什么。不能让各种金属玩艺去照看孩子!”

    威斯顿皱起了眉头。

    “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看法?它带格洛莉已经两年多了,以前我可没有发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开始是另一回事。总算是件新鲜事,同时也减少了我

    14

    许多麻烦,而且还这样时髦……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邻居

    们都说……”

    “这和邻居有什么相干?听我说!机器人比起保姆来要

    可靠不知多少倍。要知道,罗比就是专为照看幼儿而制造的。

    它的‘思维’活动专为这个任务设计的。它不可能不可靠、不

    爱护孩子和不善良。它的构造就是这样的。不是每个真人都

    有这么多优点。”

    “可是万一有什么地方坏了呢,比方说……”威斯顿太太

    说不清楚了;她对机器人的内部结构的了解是相当糊涂的。

    “比方说,坏了个什么小零件,这个可怕的机器会就发疯,并

    且……”。

    她没有力量说完显然是很明确的想法。

    “无稽之谈。”威斯反驳说,他不由自主的战栗一下。

    “这简直可笑。当我们买下罗比的时候,我们谈了半天有关

    机器人学第一定律的内容。你该记得,按照第一定律,机器

    人不准伤害人。只要有一点小小的违反第一定律的意图,机

    器人就会立即自动坏掉。不可能出现别的情况,这是经过严

    格的数学计算的。此外,《美国机器人公司》的技师每年要来

    我们这儿两次,检查全部机构,罗比什么故障也不会发生。

    多半倒是我和你有点疯了。再说,你准备用什么方法从格洛

    莉那儿夺走机器人呢?”

    他又伸手去拿报纸,然而白费劲,妻子愤怒地把报纸朝

    开着的房门扔到旁边的房间去了。“问题就在这里,乔治!格

    洛莉再也不愿意和别人玩耍了。周围有几十个男孩和女孩,可是她同谁也不一起玩。如果不是我强迫她,她甚至都不愿

    意走到他们跟前去。一个女孩不能这样培养。你不是也希望

    她能成长为正常的人,能在社会上有自己的地位吗?”

    15

    “格雷斯,你是在和幽灵作斗争。你就当罗比是条狗。我

    见到千百个儿童更愿意和狗一块玩,而不是和父母玩。”

    “狗——那是另一回事。乔治,你应甩掉这个可怕的东

    西。我已经问过,你可以把他退回公司去,可以的!”

    “你问过了?原来这样,格雷斯!我们现在都在火头上,先不作出决定。在格洛莉还未长大一些之前先留下机器人。

    我不愿听你再谈这件事了!”

    说着他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过了两天,威斯顿太太在门口迎接了丈夫。“乔治,你应

    当听我说完。村上的人都不满意。”

    “不满意什么?”威斯顿问道。他走进浴室,从那里传出

    来的溅水声,可以淹没任何回答。

    威斯顿太太等到噪声停止后说道:

    “不满意罗比。”

    威斯顿走出浴室,手里拿着毛巾,他那涨红的脸上现出

    怒色。

    “你说什么?!”

    “这种情况早就开始了,我尽量装着看不见。可是我不

    能这样下去了。几乎所有的邻居都认为罗比危险。甚至晚上

    都不许孩子靠近我们的房子。”

    “可是我们信任罗比带自己的孩子呢!”

    “人家是不理会这一点的。”

    “那就让他们见鬼去吧!”

    “这不是办法的。我和他们在商店里得天天见面。而在

    城市里,现在对机器人限制得更严呢。纽约市刚刚颁布了法

    令,从日落到日出这段时间里禁止机器人上街。”

    16

    “对。可是,他们不能禁止我们在家里使用机器人。格雷

    斯,我看你又进攻了,这是没用的。还是那个回答——不行!

    罗比必须留在我们这里。”

    然而,他爱妻子,她也知道这一点——这就更槽糕了。

    可怜的威斯顿,他究竟是个男人。他的妻子使出了混身解数,使他防不胜防,无法抵挡,因为,男人毕竟心眼少一些,办

    事规矩一些。

    以后的一周内威斯顿说过十次,罗比得留下,不谈了!可

    是他的声音愈来愈没有信心,而失望叹息的成分愈来愈多了。

    终于来到了那一天,威斯顿先生带着抱歉的神色走近女

    儿,让她去参观村里的“十分精彩的”游艺会。

    格洛莉高兴地拍着小巴掌:

    “那罗比也能去吗?”

    “不,亲爱的。”父亲回答道,他对自己的声音感到反感。

    “游艺会不准机器人参加。等你回来,可以全部讲给它听。”

    他含糊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扭过头去了。

    格洛莉回到家里,她深深地赞美不已,因为游艺会的确

    让她大开眼界。

    她简直等不及爸爸把喷气式汽车开进地下室车库里。

    “爸爸,我现在就去讲给罗比听,他一定会喜欢的!特别

    是弗朗西斯·弗朗那样悄悄地往后退——正好落在豹人手

    里!他只好又跑了!”她又笑起来。“爸爸,真的在月亮上有

    豹人吗?”

    “很可能没有。”威斯顿漫不经心地回答着,“这只是一些

    可笑的虚构。”

    他已经不能在汽车里磨蹭了。总得要面对现实啊。

    17

    格洛莉跑过草坪。

    “罗比!罗比!”

    她突然站住了,因为看见了一只美丽的小狗。小狗摇着

    尾巴站在台沿上,睁着棕色的眼睛望着她。

    “瞧,多么好看的小狗呀!”格洛莉走上台阶,小心地走

    向小狗,抚摸着它。“爸爸,这是给我的吗?”

    妈妈也凑到他们跟前来了。

    “是送给你的,格洛莉,你瞧,它多好啊——多柔软又

    蓬松的绒毛。它很驯顺,而且喜欢小女孩。”

    “那它会跟我玩吗?”

    “当然喽!它还会做许多表演。你想看吗?”

    “想。我也想让罗比看看。罗比!”她沉默下来,自言自

    语道,“可能他坐在屋里生我的气呢,为什么我们没有带他

    去看游艺会。爸爸,你一定去向他解释一下。他可能不相信

    我的话。如果你对他讲了,他就会相信是真的。”

    威斯顿紧闭着嘴唇,他看了一眼妻子,可是她不看他。

    格洛莉转过身,登着台阶往上跑,一边喊着。“罗比!快

    来看呀,看爸爸妈妈给我弄来什么,弄来了一只小狗!”

    一分钟以后,小女孩惊讶地回来了。

    “妈妈,罗比不在屋里,他在哪儿呢?”

    没有人回答。乔治·威斯顿咳嗽了一声,他忽然对天空

    飘过的云彩发生了极大的兴趣。格洛莉的声音颤抖着,她就

    要放声大哭了。

    “罗比在哪里,妈妈?”

    威斯顿太太坐了下来,亲热地把女儿拉到身边。

    “别难过,格洛莉。我想,罗比走了。”

    “走了?到哪里去了?他上哪里去了,妈妈?”

    18

    “谁也不知道,亲爱的。它就这么走了。我们找了它许

    久,可是找不到。”

    “你是说,他再也不回来了?”她的眼睛由于惊恐,睁得

    更大了。

    “可能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它。在这段时间里你就和小狗

    玩玩。你瞧,它叫‘闪电’,会……”

    可是格洛莉的眼中满含着泪水,“我不要这讨厌的狗,我要罗比!我要你们给我找到罗

    比……”

    她悲伤得说不出话,嚎啕大哭起来。威斯顿太太束手无

    策地望着丈夫求援,可是他却愁眉不展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天

    空。她只得亲自来安慰女儿。

    “唉,格洛莉,哭什么呢?罗比只是一部机器,一台老

    机器。它不是活的。”

    “他才不是什么机器呢!”格洛莉气愤地叫道,甚至忘记

    了文法规则。“他是跟你我一样的人,他是我的伙伴。我要

    他回来!啊,妈妈,我要他回来!”

    妈妈叹了口气,只得承认失败,于是留下格洛莉一个人

    在那里伤心流泪。

    “让她哭个够吧!”她对丈夫讲。“小孩子的悲伤长不了。

    过几天她就会忘掉这部可怕的机器人。”

    可是,时间证明威斯顿太太的断言是过于乐观了。自然,格洛莉已经不哭了,但是同时她也不笑了。她变得愈来愈不

    爱说话,愁眉不展。渐渐,她那不幸的样子使威斯顿太太再

    也受不了啦。她不愿向女儿让步,因为她绝不能在丈夫面前

    承认自己的失败。

    一天傍晚,她很生气地跑进客厅,一屁股坐了下来,把

    19

    双手交叉在胸前。她的丈夫伸长脖子从报纸上方望着妻子。

    “又怎么了?格雷斯?”

    “我今天被迫把狗送走了。格洛莉说她忍受不了这只狗。

    她气得我简直要发疯了。”

    威斯顿放下报纸,他的目光中闪出希望的光辉。

    “要不……要不然我们重新把罗比要回来?你知道这是

    完全可能的。我去联系……”

    “不! ”她威严地回答,“这话我不愿意听。我们不能就这

    样轻易地认输。我的孩子不能由机器人来教养。哪怕花上几

    年功夫,也要教育她离开罗比。”

    威斯顿失望地拿起报纸。

    “再过一年,我的头发就要提前变白了。”

    “只需要你帮点小忙,乔治。”她冷冷地回答道。 “需要改

    变格洛莉的环境。当然,在这里她不能忘记罗比。这里的一

    石一木都引起她对罗比的回忆。总之,我们的处境再糟糕不

    过了。你想想——一个小孩子因为与机器人分开而憔悴!”

    “那你谈正题吧,你想出什么改变环境的主意?”

    “我们带她去纽约。”

    “去大城市,而且在八月份,听我说,你知道八月的纽

    约是个什么样子?简直没法子住。”

    “可是有几百万人住在那里。”

    “那只是因为他们无处可去,否则他们也不会留在那

    里。”

    “这么说,我们现在不得已也要去那里住喽。我们收拾

    好行装马上出发。在城里她能找到足够的娱乐和朋友。一切

    可以使她振作起来,忘掉那部机器。”

    “啊,老天爷,”丈夫呻吟道,“那些热死人的街道!……”

    20

    “我们必须这样办?”妻子坚定地说道。“格洛莉这个月

    瘦了五磅,我女儿的健康比你的舒适更重要。”

    “可惜,在你夺走女儿心爱的机器人之前,没有想到她

    的健康。”他嘟囔了几句。……暗暗在心里。

    当格洛莉听到要搬到城里去,她身上立刻出现了好转的

    迹象。她很少谈起这事,但一直怀着愉快的心情等待着。她

    脸上开始露出了笑容,胃口也快赶上从前了。

    威斯顿太太乐不可支。她不放过任何机会在丈夫面前炫

    耀自己的胜利,而她的丈夫仍是缺乏信心的。

    “看见了吗,乔治?她甚至帮忙收拾行李呢,还自言自语,简直像个小天使。好像她没有任何心事了。我早就说过——

    要用一些别的事情吸引她关心。”

    “嗯。”丈夫信心不足地回答道。“但愿如此。”

    行李很快收拾完毕。城里的住宅已经准备好他们到来。

    而在他们离开后,这里的房子也请了两个本地人来照管。终

    于盼来了出发的日子。这一天格洛莉眼往常完全一样,而且

    关于罗比的话一句也不提。大家兴高采烈地登上出租直升飞

    机,出租飞机把他们送到了航空港。(威斯顿先生本想乘自家

    的直升飞机去,然而它只有两个座位,而且还没有行李舱。)

    于是他们登上了客机。

    “过来,格洛莉。”威斯顿太太叫她,“我占了靠窗口的座

    位,你什么都能看得见。”

    格洛莉愉快地坐到窗前,鼻尖紧贴着厚厚的玻璃,印出

    一个小白圈。她像看画似的着了迷,望着外面。传来了马达

    的吼声。格洛莉毕竟还太小,当大地突然向下沉去,而自己

    的体重比平时增加了一倍时,还不知道害怕。不过,这一切

    引起她十分浓厚的兴趣,她毕竟也够大的了。只是当大地变

    21

    得像一床被子的时候,她才离开窗口,回头看着母亲。

    “妈妈,我们很快要到城里了吧?”她问道。一边搓着冻

    红了的鼻尖,好奇地看着自己呵气在玻璃上凝成的一个圆圈

    在慢慢地变小,最后消失了。

    “再过半个小时,亲爱的。”母亲回答道,并且有些担心

    地问道:

    “我们进城去,你高兴吗?你一定会很喜欢城里——那

    儿全是些高楼大厦,人也多,还有各种好玩的东西……我们

    每天可以去看游艺会。看马戏,去游泳场……”

    “是,妈妈。”格洛莉兴趣不大地回答着。这时飞机正在

    云层上面飞行。格洛莉贪看着团团飘过的白云。过了一会

    儿,天空又变得晴朗了。她转过身来带着一种知道某种秘密

    的神秘表情对母亲说道:

    “我知道,为什么我们进城去,妈妈!”

    “是吗?”威斯顿太太感到很窘。“为什么,亲爱的?”

    “你们故意不告诉我,想让我意外高兴。可是我全知道。”

    她停了停,对自己的洞察能力十分得意,然后快活地笑道:

    “我们到纽约去,是为了找到罗比,对吧?跟侦探一起找。”

    乔洽·威斯顿听到这一席话的时候正在喝水,结果是灾

    难性的。只听见一声几乎呛住的大叫,接着水像喷泉般喷了

    出来,最后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当这一切结束后,乔治·威

    斯顿满脸涨红,身上弄湿,忿怒到了极点。

    威斯顿太太倒还能控制住自己,但是当格洛莉以更关切

    的语气重复自己的问题时,她的神轻就经受不住了:

    “也许是,”她厉声答道,“难道你不能安静地坐一会儿,闭一会儿嘴?”

    纽约始终是块宝地,无论是对于游客还是任何一个想消

    22

    遣一下的人都是一样,而在 1998 年更是今非昔比。格洛莉

    的父母知道这一点并尽可能地加以利用。

    乔治·威斯顿遵照夫人的旨意,放下自己的事务一个月

    去陪她们,用他的话来说:“最大限度地使格洛莉开心”。乔

    治像他平时办事一样,把这一切都办得非常有效、认真和出

    色。一个月还没有过去,就已经完成了人们力所能及的一切

    活动。

    格洛莉登上过罗斯福大厦的塔顶,从万丈高空胆战心惊

    地观望伸展到远方的锯齿般的屋顶,一直能看到长岛和新泽

    西的平原。他们去过动物园,在那里格洛莉恐怖而兴奋地观

    看“真正的活狮子”(不过当她看见用生牛排喂狮子,而不是用

    她预料中的活人喂它,有点扫兴),并且非要带她看鲸不可。

    博物馆、公园、游泳场和水族馆都以自己的魅力向他们

    敞开了大门,五光十色。美不胜收。

    格洛莉乘坐仿造快活的二十年代风格轮船沿着哈得逊河

    逆流而上,乘飞机到同温层兜风,那里的天空是紫红色的,星星在天幕上发光,而地球像远方一个倒扣着的碗被云雾裹

    着。她乘玻璃船壁的潜水艇潜入长岛海峡深处,来到绿色的

    寒冷世界,各种千奇百怪的海洋生物隔着玻璃看着她,忽然

    身子一扭,游走了。威斯顿太太还带她去逛各种商店,在她

    眼前又展现出另一种新的童话世界。

    总之,一个月过去之后,威斯顿夫妇深信,为了使格洛

    莉永远忘记她失去的罗比,他们已做出一切努力。可是是否

    成功,他们还不大有把握。

    格洛莉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对附近的各种机器人流露出

    最强烈的兴趣。只要她的视界以内出现了什么能移动的金属

    机械,那怕面前是最能引人入胜的新奇东西,她也会马上忘

    23

    记。因此,威斯顿太太带格洛莉去玩的时候,尽量避开一切

    机器人。

    结局终于来到了,事情发生在科学和工业博物馆。那里

    专为儿童举办了一个展览,展出各种适于儿童智力发展的科

    学成果。当然威斯顿一家把这个展览列入了自己的日程表。

    当威斯顿夫妇站在一台强力电磁铁前面聚精会神听讲的

    时候,威斯顿太太忽然发现格洛莉不在身边。经过一阵慌张

    之后,他们平静下来,在三个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开始仔细寻

    找。

    与此同时,格洛莉并没有毫无目的地逛展览会。对于这

    么大年纪来说,她显得不寻常地果断、有主见,这倒很随她

    的母亲。她在二楼看见了一个路标“参观会说话的机器人由

    此往前”。她看出父母不愿到那里去,于是她自己作了个简

    单的决定,等父母亲一不注意,她看准了机会,悄悄地离开

    他们,自己到路标指的地方去了。

    会说话的机器人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而是个完全不

    实用的装置,只有作广告的价值。每小时放进一批观众,由

    导游陪同着。大家小声地向值班工程师提出问题,只有工程

    师认为是适合机器人的问题才向机器人转达。

    这一切相当枯燥。当然,能知道这些很好。14 的平方是

    196,现在的室温是 22.2℃,大气的压力为 762,508 水银柱

    高,钠的原子量是 23。可是知道这些并不是非用机器人不

    可。特别是它个子很大,导线和线圈粗得要命,占的地方超

    过 25 平方米。

    很少有人第二次来参观这种机器人。只有一个年纪约有

    十五岁的姑娘静静地坐在长椅子上,等候第三场表演,这时

    24

    候格洛莉进来了。

    格洛莉甚至都没有瞧这姑娘一眼。这时她对人们毫不注

    意,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带轮子的巨大机械上了。她犹豫了

    片刻,因为这个会说话的机器人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个。格

    洛莉小心地,带着怀疑的语气用尖细的声音问道:

    “机器人先生,请原谅,您是会说话的机器人吗?”

    的确,她不太相信,但至少她觉得,对真会说话的机器

    人是要讲礼貌的。

    (从那个坐着的姑娘的不好看的瘦小脸蛋上可以看出她

    紧张地思考着。她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开始用潦草的笔迹写

    些什么。)

    传来了有润滑油的齿轮转动声,一个金属嗓音毫无抑扬

    顿挫、嗡声嗡气地说:

    “我……是会说话的……机器人。”

    格洛莉失望地看着机器人。它真的说话了,不过那声音

    不知从机械的什么地方发出来的。机器人没有面孔,无法跟

    它面对面讲话。

    她说道:

    “您能帮助我吗,机器人先生?”

    会说话的机器人就是为了回答问题而制造的。到目前为

    止向它提出的问题都是它答得出来的,因此它对自己的能力

    信心十足。

    “我……能……帮助……你。”

    “谢谢,机器人先生!您见到过罗比吗?”

    “谁……是……罗比?”

    “他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先生。”她踮着脚尖, “他大约

    有这么高,机器人先生,比这稍微高一些,他可好啦。您知

    25

    道他有一个头。您没有,机器人先生,可是他有。”

    会说话的机器人跟不上她。

    “机器人?”

    “是的,机器人先生。跟您一样,机器人先生,不过他

    不会说话,可他非常像真人。”

    “机器人……跟我……一样?”

    “是的,机器人先生。”

    会说话的机器人的唯一回答变成了听不懂的嗤嗤声,夹

    杂着断断续续的杂乱的响声。对它的期望是它能大胆概括,不把自己当成个体,而是当成一批机器人中的一个,这可超

    出了它的能力。为了忠于自己的使命,机器人仍然试图掌握

    这个概念。结果,引起半打线圈烧毁。故障指示信号器尖叫

    起来。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姑娘站起来就走了。她已经收集到

    了足够的材料,好写《从实用观点看机器人》的报告。这是苏

    珊·卡尔文对这个题目大量研究中的第一项研究。)

    格洛莉按捺着焦急的心情,还在等待着回答。忽然她听

    到背后传来喊声:“她在这儿!”她听出这是母亲的声音。

    “你在这儿干什么?讨厌的小丫头!”威斯顿太太嚷道,她的惊慌立即化为忿怒。“你知道爸爸妈妈都快吓死了吗?

    你为什么跑了?”

    值班工程师冲进屋里,他双手抱着头,要求告诉他,在

    场的人当中,是谁弄坏了机器。

    “你们怎么啦,不识字吗?”他吼道:“这里没有导游陪伴

    不许进来!”

    格洛莉提高了嗓门,想盖过吵闹声:

    “我只是想看看会说话的机器人,妈妈。我想他可能知

    26

    道罗比在哪里,因为他们俩都是机器人。”

    一想起罗比,她止不住热泪滚滚。

    “我要找到罗比!妈妈,我要罗比!”

    威斯顿太太尽量使自己不哭出来,说道:

    “唉呀,上帝!我们走吧,乔治,我再也受不了啦!”

    晚上乔治·威斯顿出去了几个小时。第二天早晨他露出

    可疑的得意神气来到妻子而前。

    “我有一个想法,格雷斯。”

    “什么想法?”回答的口气是忧郁而冷淡的。

    “关于格洛莉的事。”

    “你想提出再买回这个机器人吗?”

    “不,当然不。”

    “那我就听下去。也许,你想出了什么办法。我做的一

    切,全都白费劲了。”

    “你看我想了个什么主意。关键在于格洛莉把罗比当成

    人看待,而不是当成机器。所以格洛莉就不能忘记它。要是

    我们能够使她相信,罗比只不过是用电力驱动的一堆钢板和

    铜线而已,那时候格洛莉就不会再想念它了。这是心理学的

    方法,懂吗?”

    “你打算怎么作呢?”

    “很简单。你猜,昨晚我上哪儿去了?我去求《美国机器

    人和机械人公司》的罗伯逊明天让我们参观他的工厂。我们

    三人一同去,你会看到,当我们全部参观完毕,格洛莉就会

    明白,机器人不是活物。”

    威斯顿太太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目光里出现了似乎是赞

    美神情。

    “我说,乔治,这个主意不错!”

    27

    乔治·威斯顿骄傲地挺直了腰。

    “我是从来不出坏主意的!”他这样宣称。

    斯特拉兹先生是个认真负责的管理人员,天生话多。由

    于结合了这两个特点,参观的每一步都解释得非常详细——

    未免太详细了。不过威斯顿太太听得也很仔细。她甚至好几

    次打断了斯特拉兹并请他尽可能浅近地再重复某些解释,以

    便格洛莉能听懂。对斯特拉兹先生的叙述能力如此高的评价

    使他十分感动,话就更多了。可是威斯顿先生越来越不耐烦

    了。

    “对不起,斯特拉兹先生。”他半腰打断了关于光电元件

    的长篇讲解,“你们工厂里有没有全是机器人工作的工段?”

    “什么?有的。当然有!”斯特拉兹向威斯顿太太笑道: “从

    某种形式来说,是一种奇妙的循环:用机器人制造新机器

    人。自然,我们照例不这样做。首先是,工会不让我们这样

    做。由机器人制造少量的机器人——只是作为一种科学上的

    实验。你们看,”他摘下夹鼻眼镜在手掌上拍打着,“工会不

    能理解这点——我是作为一个十分同情工会运动的人来说

    的——他们不理解,机器人的开始出现,总会带来某些混乱。

    但将来必然会……”

    “是的,斯特拉兹。 ”威斯顿说道, “您方才说的这个工段

    是什么样的?可以让我们看看吗?这一定很有趣。”

    “是的,是的,当然可以。”斯特拉兹先生戴上眼镜,咳

    嗽了一声。“请往这边走!”

    他陪着威斯顿夫妇走过长长的走廊下了楼梯,这时他的

    话比较少了。可是当他们来到光线充足、充满金属叮当声的

    房间,斯特拉兹的话匣子像闸门一样打开了,滔滔不绝的解

    28

    说词更起劲地讲起来。

    “瞧! ”他骄傲地说道,“全是机器人!有五个人只是照看

    它们一下,人甚至不必在这个房间里。自从我们开始试验以

    来,五年当中从没出现过一次故障。当然,这里装配的是比

    较简单的机器人,不过……”

    管理人员的声音对于格洛莉来说,早已和催眠的嗡嗡声

    混杂起来了。整个参观她都觉得枯燥无味,毫无目的。尽管

    周围有许多机器人,可是哪怕稍微有点像罗比的一个也没

    有,她毫不掩饰轻蔑地看她们。

    她发现在这间屋里完全没有人。随后她的目光落在六、七个机器人身上,它们正在屋子当中的圆桌旁工作。她惊讶

    和怀疑地睁大眼,房间太大了,她不能完全相信,但有一

    个机器人很像……很像……是的,就是他!

    “罗比!”

    空气中响起她的一声尖叫。桌旁的一个机器人打了个哆

    嗦,丢下了手里的工具。格洛莉高兴得发狂了。在她的父母

    亲还没有来得及制止她之前,她钻过防护栏杆,轻轻地往下

    一跳,跳到了低一米多的地板上,挥舞着双手,朝着她的罗

    比跑去。三个成人吓呆了。因为他们看到了激动的格洛莉所

    没看到的东西。一台巨型的自动拖拉机隆轰隆地正朝她开过

    来。

    几分之一秒钟之后。威斯顿醒悟过来了,可是这几分之

    一秒决定了一切。格洛莉已经是追不上了。威斯顿在一瞬

    间翻过了栅栏,但这显然是毫无希望的尝试。斯特拉兹先生

    拼命挥动双手,向工人打手势制止拖拉机。但是这些工人也

    是一般人。他们要执行这个命令,需要一定的时间。

    只有罗比毫不迟疑地、准确地行动起来,它迈开金属腿

    29

    猛跨着大步,迎着它的小主人飞奔而来。说时迟,那时快,它在毫不降低速度的同时,一把将格洛莉抱起来,快得使她

    喘不出气。威斯顿还没明白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感觉

    到罗比已经从他身边冲过去了,于是他不知所措地站住了。

    这时拖拉机从格洛莉站过的地方开过去,只罗比晚了半秒

    钟。一直冲过去三米多才发出吱吱声刹住车。

    格洛莉喘过气来。挣脱了父母的拥抱,高兴地奔向罗

    比。对她来说只发生一件事情——她找到了自己的朋友。

    可是威斯顿太太脸上轻松的表情很快就变成怀疑。她向

    着丈夫转过身来。顾不得激动和散乱的头发,气势汹汹地

    问:

    “这是你安排的吧?”

    乔治擦去头上的汗。他的手还在发抖,颤动的嘴唇只能

    发了非常勉强的微笑。威斯顿太太继续说:

    “罗比不是为工厂工作而设计的。你故意安排它坐在这

    里,格洛莉找到它,这是你有意安排的。”

    “不错,是我,”威斯顿说,“可是,格雷斯,我哪里知道

    见面会这狂热!而且罗比救了她的命——这一点你得承认。

    你不能再把它打发走了。”

    格雷斯·威斯顿沉思了一会儿。她心慌意乱地朝格洛莉

    和罗比望去。格洛莉是那么紧地搂着罗比的脖子,如果这是

    有血和肉的活人,一定会窒息的。女孩感到无比幸福,俯在

    机器人的耳朵上,兴奋地讲着许多傻话。罗比用它那铬钢铸

    造的,能将五厘米粗的钢条拧成蝴蝶结的手,温柔地抚摸着

    女孩,它的眼睛发出暗红的光芒。

    “好吧, ”威斯顿太太终于开口了,“就让罗比留在咱们家

    吧,直到铁锈把它锈坏的那一天。”

    30

    苏珊·卡尔文耸了耸肩膀。

    “当然,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上面这一切发生在 1998

    年。到了 2002 年,发明了会说话的行走机器人。自然,从

    此不会讲话的机器人型号就过时了。机器人的全体反对派面

    对这件事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在2003年至2007年之间,大

    多数国家的政府禁止在地球上使用机器人。除了用于科学目

    的之外,不论做什么都不允许。”

    “这么说。格洛莉最后还是和罗比分手了?”

    “恐怕是这样。总而言之,我想,她到了十五岁会比在八

    岁的时候容易忍受些。然而这一切都是愚蠢的。不必要的。

    当我在 2007年进入《美国机器人公司》工作时,公司的财政

    状况岌岌可危。一开始我甚至想到,再过几个月我就会失业

    的。可是终于找到了出路:我们着手开辟地球以外的市场。”

    “这么说,后来情况就完全好转了?”

    “也不尽然。起初我们尝试着利用当时已有的型号,例

    如这些第一批会说话机器人。它们身高约三米半,笨手笨脚

    的,没有多大用处。我们把这些机器人派到水星上去帮助建

    设矿井,可是它们干不了。”

    我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真是这样?可是现在《水星矿藏公司》是一个很大

    的康采恩,有许多亿的资本。”

    “是的,这是现在。然而那只是在第二次尝试之后才成

    功的。如果,年轻人,想听到有关这方面的事情,我倒是建

    议去访问格雷戈里·鲍威尔。他和迈克尔·多诺万在本世

    纪的一、二十年代担负了我们公司最困难的工作。我已经好

    多年没听到多诺万的消息了,可是鲍威尔住在这里,就在纽

    约市。他当上爷爷了——我还难以习惯这个想法。我只能记

    31

    得他年轻时候的样子。当然,那时候我也年轻一些……”

    我试着截住她的话题: “要是可以的话,先概括地给我

    讲一讲。卡尔文博士。然后我再请鲍威尔先生作补充。 ” (我

    这样做看来是做对了。)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放到桌上,凝视着。

    “有两三个故事,”她说道,“我知道的很少。”

    “就从水星谈起吧。”我建议说。

    “那好吧。派往水星的第二次考察队好像是在 2015年。

    这是一次勘测性考察,经费是由《美国机器人公司》和《太阳

    矿业公司》资助的。考察队由格雷戈里·鲍威尔、迈克尔·多

    诺万和一部新型的机器人试验样机组成……”

    32

    二、环 舞

    格雷戈里·鲍威尔很欣赏“忙乱必出错”这句格言。因

    此,当他被激动得汗流满面、几乎与从楼梯上滚下来的迈克

    尔撞上时,只是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他问道,“指甲碰断

    了?”

    “哪儿的话! ”多诺万气喘吁吁地回敬了一句,“一整天你

    在下面干了什么?”

    他喘了一口气嚷道:“斯皮迪还没回来!”

    鲍威尔两眼瞪得大大的,停下脚步。不过,他马上控制

    住自己,继续往上走,默默地登上平台,然后问道:

    “你派它去采硒了?”

    “是的。”

    “去了多久?”

    “五个多小时了。”

    只是一阵沉默。这简直是魔鬼的处境!他们来到水星上

    总共才十二小时,就碰上了这桩倒霉的事。虽然水星一直就

    被认为是整个太阳系中最喜欢恶作剧的行星,可是,这一次

    也太过分了!

    鲍威尔道:“请你从头谈谈情况!”

    他们走进电台工作室。室内的设备原封未动,还是十年

    前第一批探险队带来的,已经有些陈旧了。这十年对于技术

    发展来说,是很长一段时间。拿斯皮迪与那些 2005 年生产

    的机器人一比较,就很容易看出。的确,近年来机器人技术

    33

    34

    的成就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鲍威尔小心地摸了摸那些仍然发亮的金属仪器,室内的

    一切仿佛是被人遗弃了,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

    多诺万也有同感。他说道:“我已经试着用无线电与它

    联系,可是毫无结果。在水星向阳的这一面,距离只要超过

    了两英里,无线电就会失灵。顺便说一句,第一批探险队失

    败的一部分原因也在于这一点,如果启用超短波设备进行联

    络,就需要用好几周时间来进行调整……。”

    “先别说这个。你到底弄清楚没有,是怎么回事?”

    “我收到一种没有调制的短波信号。根据它只能测定斯

    皮迪的位置。我跟踪它已经两个多小时了,已经把结果标到

    了地图上。”

    多诺万从后面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发黄了的油纸,这是

    那第一批到这里的不走运的探险队所留下的图纸。他把纸摊

    开在桌子上,用力拍了一巴掌。鲍威尔两手交叉在胸前,站

    在稍远一点地方凝视这图纸。多诺万神经质地用铅笔在上面

    戳着:“这个红十字标志是硒矿湖。”

    “哪一个?”鲍威尔打断了他的话,“那里一共有三个湖,在我们起飞之前麦克杜格尔给我们标了出来。”

    “噢,当然派它到最近的那个湖。湖离我们这里只有二

    十七公里。问题还不在这里。”多诺万的声音激动得发抖了,“瞧这些表示斯皮迪的位置的点。”

    鲍威尔一直装出的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见了。他一把抓起

    地图。“你是开玩笑吧?!这绝不可能!”

    “那你自己看!”多诺万咕噜道。

    那些标志着机器人的足迹的点连接起来,形成一个不规

    则的圆圈,而圆圈的中心就是那个红十字标志——硒矿湖。

    35

    多诺万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去捻胡须——这是他惊慌时的

    习惯动作。“从我开始观察以后,它在两小时内已经绕着这

    可诅咒的湖转了四圈。好像它要不停地绕着湖转下去。你明

    白吗,我们陷入什么处境了?”

    鲍威尔朝他瞟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当然,他明白

    他们的处境。情况十分清楚,就像三段论法一样明显不过。

    只有光电元件的电池,才能使他们能抵挡水星上非常强烈的

    太阳照射。光电元件几乎全部损坏了。只有搞到硒原料才能

    解救他们,而硒矿又只有斯皮迪才能采到。要是它回不

    来——就不会有硒。没有硒,就做不了光电池。没有光电

    池,就……。就怎么样呢?最后会被慢慢烤死,——一种

    最难受的死法。

    多诺万使劲地搔了几下他那棕红色头发,难过地说道:

    “我们要在整个太阳系里丢丑了,格雷格。怎么这么快就碰

    了鬼?鲍威尔和多诺万组成的有名的小组被派到水星上,前

    去了解是否值得在向阳面使用最新技术和机器人开采硒矿。

    可是第一天我们就砸了锅。而事情本来是十分简单的,那咱

    们可太难受啦!”

    “不必为这一点担心。”鲍威尔冷静地回答道,“如果不立

    刻采取应急措施,那就谈不到什么难受。咱们简直是难以逃

    生了。”

    “别胡说!也许你觉得好笑,可是我不。派我们到这里

    来,只带上一个机器人——这简直是犯罪!还有你那个出色

    的主意——自己修理光电地。”

    “唉,你这是何苦,我们不是一起决定的吗?其实只要

    一公斤硒,一套介电装置和三小时就够了。在水星向阳的一

    面有许多熔融态的纯硒湖。我们用麦克杜格尔光谱反射计只

    36

    花了五分钟就测到三个湖。真见鬼!我们总不能等到下一

    次……”

    “那我们干什么呢?鲍威尔,你大概想出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否则,你不会这么镇静的。你并不比我更像个英

    雄,快说吧!”

    “我们不能亲自去找回斯皮迪,至少在向阳面上不能。

    甚至最新式的宇宙服在这么强烈的阳光下也耐受不过二十分

    钟。俗话说,得派机器人去捉回机器人,迈克,也许事情并

    不那么糟。地下室里还有六个机器人。如果它们是好的,就

    可以利用。但愿它们没有毛病!”

    多诺万的眼里闪现出一线希望的光芒。“第一次探险队

    留下的六个机器人,你有把握吗?也许这只是些半自动机

    呢?要知道已经过了十年,对机器人技术来说这是很长的。”

    “不,这些是机器人!我已经对它们研究了一整天,现

    在全弄清楚了。它们有正电子脑。当然,是最原始的一种。”

    他把地图装进了衣袋。“我们下去吧。”

    机器人储藏在考察站的最底层,有一些落满尘土的箱

    子,箱子里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箱子之间有一些机器人,它们十分高大——甚至叉开脚坐在地上,头顶也有二米多高。

    多诺万惊奇地嘘了一声。“瞧,多大的尺寸啊?腰围足

    有三米。”

    “这是因为它们是用老式的麦克格菲传动系统装配的。

    我看了内部构造,是你所见过的最蹩脚的装置。”

    “你试着开动过它们没有?”

    “没有。何必呢?不至于有什么毛病。声膜甚至看起来

    还很像样,它们应该是会说话的。”

    37

    他旋开身旁一个机器人胸前的挡板,向圆孔中塞进了一

    颗直径约两英寸的圆珠,圆珠里装有小块的原子能燃料——

    这就是恢复机器人生命所需要的一切。圆珠不太容易调整就

    位,不过鲍威尔还是搞好了。然后,他细心地把挡板还原,接着又去开动下一个机器人。

    多诺万不安地注视着:“它们没有动呀。”

    “还没有下命令。”鲍威尔简短地解释道。他回到第一个

    机器人面前,拍了它的钢甲一下:

    “喂!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巨人慢慢低下头来,他的目光停在鲍威尔身上。然后,发出了沙哑的、轧轧的声音——像老式留声机发出的声音那

    样。

    “是的,主人。”

    鲍威尔苦笑了一下。“明白了吗,迈克?这是最早的一

    批会说话的机器人,后来发展到地球上禁止使用机器人。可

    是设计师们为了以防万一,给这种蠢机器设计了牢固可靠的

    奴隶本能。”

    “可是这也没有用。”多诺万道。

    “当然没有用。不过设计师们还是作了很大努力。 ”他重

    新转向机器人。

    “站起来!”

    机器人慢慢地站了起来。多诺万仰头向上看着。又嘘了

    一声。

    鲍威尔问道:“你能到外面去吗?怕不怕阳光?”

    机器人的大脑动作得很慢。经过一阵沉默之后它才回

    答: “能够。主人。”

    “很好,你知道什么是公里吗?”

    38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是不慌不忙的回答:

    “知道,主人。”

    “我们把你带到外面去,指给你方向,你向前走二十七

    公里,在那里你会碰到另一个机器人——比你小一些的。你

    懂吗?”

    “懂,主人。”

    “你找到这个机器人,就命令它回来。假如它不听话,你就强迫它回来。”

    多诺万扯了一下鲍威尔的袖子。

    “为什么你不直接派它去采硒?”

    “因为我需要斯皮迪,懂吗?我想知道它什么地方出故

    障。”他转向机器人命令道:“跟我来!”

    机器人原地不动,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对不起,主

    人,我不能走。你必须先骑上我。”

    他那笨重的两只手咔嚓一声合拢,手指交叉在一起,形

    成一个马镫的样子。鲍威尔凝视着机器人,捋了一捋自己的

    胡须。“嗯,是这么回事……”

    多诺万瞪大了双眼:“咱们得骑上它们,像骑马一样吗?”

    “看来只好这样。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可

    是……嗯,当然!我跟你说过,那个时候过分强调安全。很

    明显,设计师希望使所有的人都相信,机器人完全没有危险

    性,它们不能独立活动,而只能驮着人走。我们现在有什么

    办法呢!”

    “我这么想,”多诺万咕噜着,“反正我们不能到外面去,无论是否带着机器人。啊,天哪!”他两次激动地用指头打出

    响来。“给我那张地图。难道我白白地研究了两个小时!瞧,这是我们的考察站。我们干嘛不利用地道呢?”

    39

    考察站在地图上是用圆圈标出来的,考察站有许多地道

    的虚线,像蜘蛛网一样向四面八方伸出。其中有一个离矿很

    近,最远不过五公里。“瞧,它的编号是……它们也不把字写大

    一点!……对,是 13-a。要是机器人认得路就好了……”

    鲍威尔立即问机器人,接着听到了慢吞吞的回答: “认

    得,主人。 ”

    “走,取宇宙服去。”他满意地说道。

    他们首次穿上了宇宙服。还在昨天,当他们刚来到水星

    的时候,谁也不曾打算穿呢。他们不自然地活动着被宇宙服

    裹着的手和腿,赶紧适应这身别扭的服装。

    这种宇宙服比起一般的宇宙服来显得大得不成样子,可

    是却很轻,因为全部是非金属的。它是用防热塑料做的,中

    间夹着一层特殊的隔热材料,内部还安装了吸收空气中水分

    的装置。这种服装可以在水星表面强烈难忍的阳光下坚持二

    十分钟。如果再延长五到十分钟,也还不至于对人有致命的

    危险。

    机器人的两手一直保持着马镫的样子。它对鲍威尔身着

    宇宙服的怪样子毫不惊讶。

    无线电沙哑地传来鲍威尔的声音:“你已经准备好把我

    们带到第 13-a 出口去吗?”

    “是的,主人。”

    “总算还不错,”鲍威尔想,“也许它们缺少远距离无线电

    控制,但还能收听到我的命令。”

    “你随便骑一下吧,迈克!”他对多诺万道。

    他踏着“马镫”,向机器人肩膀爬了上去。坐垫很舒适,在机器人背上显然有意地做了个驼峰,又在两肩上往下挖了

    两道圆形凹槽以便放腿,现在才明白这巨人的两个“耳朵”的

    40

    用途。鲍威尔揪着耳朵把机器人的头往一边扭,于是机器人

    笨重地转过身来。

    “带我们走吧,麦克达夫!”

    其实,鲍威尔一点也顾不得开玩笑。

    巨人般的机器人步伐缓慢,保持着机械的精确度,在穿

    过门口时,门框只比机器人的头高出不过二十多厘米,于是

    两位骑士急忙弯下腰来。巨人那均匀的、不慌不忙的沉重脚

    步声在狭窄的走廊里回响着。走廊一直通到闸门室,在那里

    他们一直等到室内的空气抽干。

    长长的,没有空气的地道一直通向远方。这使鲍威尔想

    到,第一支探险队来到这里以后,用他们简陋的装备完成的

    工作是多么艰巨。可惜他们失败了,不过这种失败却比侥幸

    的成功有价值。

    机器人继续向前走着。它们的速度始终不变,步伐均匀。

    鲍威尔说:

    “你瞧,这地道里还有灯光照明,而且温度跟地球上一

    样。看来这十年没人住的时候也一直保持着这样。”

    “他们用什么方法做到的?”

    “廉价的能源——整个太阳系中最便宜的。在水星的向

    阳面上太阳的辐射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把台

    站建筑在空旷的地方,而不是在某座山后的阴影中。这是一

    个巨大的换能器。它把热能转变成电能、光能、机械能以及

    你想要的一切形式。台站获得能的同时进行冷却。”

    “我说,”多诺万道, “这很有意思。不过,还是谈点别的

    吧。因为全部能量转换都离不开光电元件——而这正是我现

    在的心病。”

    41

    鲍威尔还嘀咕了一会,当多诺万重新开口的时族,话题

    已转到别的上面去了。

    “我说,格雷格,到底斯皮迪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也不

    能理解。”

    鲍威尔在宇宙服中耸了耸肩,尽管这很难。

    “我不知道,迈克。它应当是完全适应水星条件的。它

    不怕热,可以在断层地带活动,设计中已考虑到水星的引力

    很小。一切都事先考虑到了——至少是应当考虑到的。”

    他们沉默了很久。

    “主人,我们已经到了。”机器人报告。

    “啊?”鲍威尔醒悟过来,“好,我们上去,到外面去!”

    他们来到一个不大的、没有空气的、已经塌了一半的空

    亭子中,多诺万打开手电,仔细地观察着墙壁上的一个大窟

    窿。

    “陨石?你说呢?”他问道。

    鲍威尔耸耸肩道:

    “是又怎么样?这无关紧要。咱们走吧!”

    附近高耸的玄武岩峭壁给他们遮住了阳光。周围的一切,沉浸在没有空气的世界的阴影中,阴影突然终止了,好像用

    刀切断的那样,黑白分明。接着便是使人难以忍受的白光,土壤上铺满无数结晶物质,射出耀眼的光芒。

    “我用宇宙发誓,真够意思!”多诺万心情激动, “简直跟

    雪一样!”

    的确。这真像雪。鲍威尔望着那耀眼的不平坦的水星表

    面,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他被强光刺疼了眼,皱了皱眉。

    “真是一个不平常的地方, ”他说道, “水星表面的反射系

    数平均起来相当低。这个行星表面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泡沫岩,42

    像月亮一样。可是这里多么美呀。是吧?”

    幸好宇宙服装备有滤色镜。要不然,只消半分钟,眼睛

    就会被这眩目的光线照瞎了,哪里还谈得上景色美丽不美

    丽。

    多诺万看了一看挂在宇宙服上的温度计。

    “嘿,摄氏八十度!”

    鲍威尔也看了一眼温度计,说道:

    “是……太高了点。一点办法也没有。大气……”

    “水星上有大气?你糊涂了!”

    “不。水星上也是有某种大气的。”鲍威尔心不在焉地回

    答道,一面用穿着宇宙服的粗笨的手指去调整头盔前的望远

    镜。“在它的表面上应该有一层很薄的蒸气。易挥发元素和

    化合物的蒸气都可能被水星的引力吸引住。硒、碘、汞、镓、钾、铋以及易挥发的氧化物。蒸气到了荫凉处,冷凝起来,释放出热量。就像一个大型的烧瓶。你打开手电就能看见,在山峰的这一面蒙上了一层硫化物霜或水银露珠。”

    “算了,这无所谓。小小的八十度算不了什么,我们的

    宇宙服多长时间都经得住。”

    鲍威尔总算调好了望远镜,他现在活像一只伸出犄角的

    蜗牛。多诺万紧张地等待着。

    “看见了什么吗?”

    鲍威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声音充满惊恐。

    “瞧,地平线上有一个黑点。那兴许是硒产地,湖的位

    置应该在那里。可是却看不贝斯皮迪。”

    鲍威尔站到机器人肩上,小心地直起腰来,叉开双脚。

    然后又向远方眺望。

    “等等……对,这是它,朝这边来了。”

    43

    多诺万朝鲍威尔指的方向看去。他没有望远镜,可是也

    能看见一个小黑点在移动,这个黑点在结晶耀眼光芒的背景

    上是很明显的。

    “我看见了,”他叫道,“走吧!”

    鲍威尔又骑到机器人的肩上,他用手套拍了一下它巨大

    的胸脯,“走吧!”

    “快点,快点!”多诺万一边嚷着,一边用脚后跟蹬机器

    人。

    机器人迈开了大步,它们均匀的脚步声在没有空气的世

    界里是听不见的,同时隔着合成纤维的宇宙服也传不到人的

    身上。所能感到的只是一种有节奏的摇晃。

    “快点!”多诺万喊道。可是节奏并没有变化。

    “没用!”鲍威尔道: “这堆废铁只能用一种速度行走。你

    还以为它们安装了变速器吗?

    他们走出了山阴处。太阳的灼热光线迎面倾泻而来。多

    诺万本能地弯下了腰。

    “唉哟!是真这么热,还是我觉得热呢?”

    “过一会还要更热,”跟着是一句忧郁的回答:“快瞧,斯

    皮迪! ”型号为 S. P. D—13 的机器人已经很近了,可以看得

    清它的所有的细部,它美丽的流线型身体反射着耀眼的阳光,迅速而有节奏地在不平坦的表面上走着。“斯皮迪”这个名字

    具有“敏捷”的意思。虽然这是它的型号第一个字母的缩写,然而正好对它很合适。S.P.D.型机器人是《美国机器人公

    司》生产的最敏捷的机器人型号之一。

    “喂,斯皮迪。”多诺万大叫着,拼命向它招手。

    “斯皮迪!”鲍威尔喊道:“过来!”

    他们与机器人之间的距离很快就缩短了,主要还是由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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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皮迪比他们骑的那些已落后十年的机器人走得快得多。

    当他们走到相当近了以后,发现斯皮迪的步伐并不十分

    平稳,走路时有些左右摇晃。鲍威尔向他招了招手,接着把

    头盔中的轻便无线电发射机的功率调节器拧到最大位置,准

    备再呼叫一次。这时斯皮迪发现了他们。

    它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稍微晃动了几下,像被风吹得

    摇晃。

    鲍威尔喊道:“一切正常,斯皮迪!快过来!”

    鲍威尔的耳机里的第一次传来了机器人的声音:“妙极了!

    我们来捉迷藏吧。你捉我,我捉你,什么爱情也不能将我们

    分开。我是一朵小花,可爱的小花。嗬!……”它转身向来

    的方向跑去。跑得那样快,脚下灼热的尘土飞扬。

    当它说出后面的几句话时,已离去很远,叫着:“在百

    年老橡树下长着小小的花朵。”

    这句话之后,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金属响声,仿佛机器

    人在打嗝儿。

    多诺万小声说:“它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古怪的诗句?我

    说,格雷格,它准是醉了,反正是这方面的毛病。”

    “多亏你告诉我,要不我永远也猜不着,”对方尖刻地回

    答道,“我们快回荫凉处去吧,我已经烤得受不了啦。”

    鲍威尔打破了紧张的沉默,“首先。斯皮迪并没有醉。它

    跟人不一样。它是机器人,而机器人是不会醉的。它身上出

    了毛病,而这种毛病跟人喝醉酒相似的。”

    “我觉得它醉了,”多诺万坚持道,“至少它以为我们在和

    它捉迷藏呢。可是我们哪里还顾得上游戏,现在已是生死存

    亡的时刻——这样死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算了吧,你别着急,机器人毕竟是机器人。只要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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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毛病。就能修好。”

    “只要找到……”多诺万恼怒地反对。

    鲍威尔不加理睬。

    “斯皮迪完全适应水星上的正常条件。可是这个区域,”

    他用手向前方划了一道线,“显然是个不一般的地方。这就

    是问题所在。例如,这些晶体从何而来?它们可能是由慢慢

    冷凝下来的液体所生成的。可是什么液体温度这样高,能在

    水星上这么热的阳光下冷却?”

    “火山现象。”多诺万马上提出设想。

    鲍威尔全身一震。

    “孩子的嘴里。常有真理……”鲍威尔压低了嗓子说,接

    着沉默了五分钟。然后才开口道:“我说,迈克。当你派斯

    皮迪去采硒的时候对它怎么说的?”

    多诺万惊奇地问道:“不知道。我只是叫他去采硒来。”

    “这我清楚。可是,原话是怎样说的?你好好回忆一下。”

    “我说……等我想想……我说:斯皮迪,我们需要一点

    硒。你到某某地方能找到它,把它采来。就是这些。我还应

    当说什么呢?”

    “你没有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急需的?”

    “那为什么?这本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鲍威尔叹了一口气:“唉,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我们

    倒霉了。”

    他从机器人肩上爬了下来,背靠着石壁坐下。多诺万也

    坐到他身边来,挽着他的手,太阳在阴影的外面发出令人目

    眩的光辉,烈日等着他们,像是猫等老鼠。身旁站在阴影里

    的两个巨大的机器人几乎都看不见。只有它们微微发红的光

    电眼睛,一次不眨、一动不动、毫无感情地望着他们。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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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就像整个要命的水星一样——小而狡猾。

    多诺万从耳机里听到鲍威尔焦急的声音:“听我说,我们

    用机器人的三条基本定律来分析一下吧。这三条定律在设计

    机器人的正电子脑的时候就牢固地编排进去了。”他在黑暗中

    扳着指头数着。“第一条,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见人

    受到伤害而袖手旁观。”

    “是的。”

    “第二条,”鲍威尔接着说,“机器人应服从人的一切命令,但不得违反第一定律。”

    “是的。”

    “第三条,机器人应保护自身的安全,但不得违反第一、第二定律。”

    “对的。那又怎样呢?”

    “这就可以解释一切。当这些定律彼此发生抵触时,电脑

    中的正电子电势差便对行为起决定作用。当机器人走到对它

    有危险的地方,同时它也意识到这种危险时,会出现什么现

    象呢?按照第三定律产生的电势就自动地强迫机器人离开那

    里。如果你命令它到危险的地方去,这时,第二定律产生的

    反向电势会超过前一种电势,于是机器人就会冒着生命的危险

    去完成你的命令。”

    “这我明白。可是由这里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再看看斯皮迪会发生什么情况?它是一种最新式的机

    器人,有专门用途的。像一艘战列舰一样昂贵。因此它的构

    造使得它不会轻易被消灭掉。”

    “那又会怎么样呢?”

    “在它们的程序设计中第三定律给定得特别严格,顺便提

    一句,这一点在它的使用说明书中是特别加以强调了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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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离危险的意向是非常强烈。可是,当你派它去采晒的时候,你漫不经心地下达了命令。这样一来,第二定律的电势就比

    较微弱。这一切全是事实。”

    “说下去,说下去!我似乎开始明白了。”

    “你明白吗?在硒产地附近存在某种危险。机器人离硒

    产地越近,这种危险性就越大,直到产地某个距离,第三定

    律产生的电势就会上升到与第二定律的电势达到平衡。”

    多诺万激动地站了起来,“明白啦!形成了平衡。第三

    定律把它往回赶,而第二定律又命令它向前走……。”

    “于是它就围绕着产地兜圈子,继续留在那条平衡线上。

    假如我们不采取行动,它就会一直绕着产地转个没完,就像

    跳环舞一样……,”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说道,“因此,它的表

    现象个醉汉。在平衡条件下,电脑中有一半线路不工作。我

    虽不是正电子线路专家,可是这个道理还懂得。可能它正好

    失去了对某一部分意志机制的控制力,跟喝醉酒的人一样。

    这一切倒是蛮有趣的。”

    “可是,危险从哪里来?我要能知道,它逃避什么的

    话……”

    “你自己不是已经猜着了吗?火山现象。在产地边某些

    地方散发出水星深处的气体:硫酸气、碳酸气和一氧化碳。

    一氧化碳很多。而在这里的温度之下……”

    多诺万咽了一下口水。

    “一氧化碳加铁就产生成挥发性的羧基铁!而机器人, ”鲍

    威尔阴郁地补充道,“主要是铁做的。我喜欢逻辑推理。我

    们几乎全弄清楚了,只是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们亲自去采硒

    是不行的,因为太远了。也不能派这两匹马去,因为没有人

    骑,它们就不走。要是我们骑着去,就要被烤焦。要捉住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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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迪也办不到——这个呆子还当我们同它捉迷藏呢。可是它

    的速度能达到每小时九十多公里,而我们的速度每小时只有

    六公里多……。”

    “只要我们当中去一个,”多诺万若有所思地说道, “尽管

    回来时会被烤焦,可是另一个还活着……。”

    “嗯,对! ”另一个讥讽地回答道,“这倒是非常动人的牺

    牲,只怕他还来不及到产地,就已经不会下命令了。而机器

    人得不到命令未必能回来。你算算,我们离产地大约三、四

    公里,好吧,就算只有三公里。机器人每小时行走六公里。

    可是我们在宇宙服中只能坚持二十分钟。还要考虑到。不光

    是高温,太阳的紫外线辐射也是致命的。”

    “嗯,是啊!”多诺万道:“只差十分钟。”

    “对于我们不都一样吗?差十分钟还是无限长。还有一

    点:既然在距离产地那么远的地方,第三定律引起的电势能

    止住斯皮迪的活动,可见一定是金属蒸气中的一氧化碳非常

    多,因而机器人身上会有明显的腐蚀。它在那里已经徘徊了

    几个小时,随时都可能出现故障。比方说,它的足关节损坏,就要跌倒。现在需要的不是稍微动动脑筋,而是要当机立

    断! ”

    一阵焦急的、失望的沉默。

    多诺万首先开口,他的嗓音颤抖着,可是还尽可能镇静

    地说道:

    “好吧,我们无法用新的命令去提高第二定律的电势。

    那么我们能不能从另一头来试试?假如我们增加危险性,就

    会引起第三定律的电势提高,那么就能把它往回驱赶。”

    鲍威尔默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来从头盔的窗孔里看着他。

    “听我说, ”多诺万小心地往下说,“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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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一氧化碳的浓度,这样就可以把它赶回来。在考察站里有

    一个完备的分析实验室。”

    “的确。”鲍威尔同意道,“简直是个大工作站呢。”

    “是的。那里应当有不少草酸,是沉淀钙用的。”

    “我拿宇宙起誓!迈克,你是个天才!”

    “多少有一点像,”多诺万谦虚地答道, “我想起了草酸加

    热以后会分解出碳酸气、水分和一氧化碳。这是大学基本化

    学课程的知识。”

    鲍威尔跳起来,拍了一下机器巨人的腿。

    “喂!”他叫道:“你会扔东西吗?”

    “什么,主人?”

    “没什么,”鲍威尔暗自骂着头脑迟钝的机器人,然后从

    地上拣起一块像砖头一样大的石块,“拿去,把它准确地扔

    向那天蓝色的结晶体。瞧,就在那条裂缝后面。看见了吗?”

    多诺万拽了拽它的手。

    “太远,格雷格,快有八百米了。”

    “别说了, ”鲍威尔道,“别忘了水星的引力很小,而它的

    手是钢铁,你瞧!”

    机器人的眼睛测量着距离,像机器那样精确。然后再掂

    了掂石块的分量,接着就挥手扔了出去。在黑暗中它的动作

    看不清楚,不过当它跨步的时候可以感到地面明显的震动。

    石块像一个黑点从阴影中飞了出去。它的飞行没有受到空气

    和风的阻力。当它落地时,正好击中了结晶体的中心,只见

    蓝色的晶体碎片向四面蹦起来。

    鲍威尔快活地嚷道:

    “走吧,取草酸去,迈克!”

    当他们来到倒塌的亭子时,多诺万面色阴沉地说道:

    50

    “自从我们追赶斯皮迪以后,它就一直在产地的这一边

    徘徊。你注意到了吗?”

    “是的。”

    “可能它还想和我们捉迷藏呢。哼,我一会儿捉给它

    看……!”

    过了几个小时以后,他们才疲乏地带着几瓶各装三公升

    的白色粉末回到原地。光电元件损坏比预料得还要快。

    他们骑着机器人来到阳光下,全神贯注、焦急不安地驶

    向斯皮迪。

    斯皮迪慢条斯理地朝他们蹦过来。

    “我们又到一块了,嗨!我列了一份名单,钢琴风琴家;

    全体吃薄荷的人要向你喷一脸的,……”

    “我给你脸上抹点什么吧!”多诺万咕噜着,“瞧,格雷格,它腿瘸了。”

    “看见了,”另一个担忧地答道。

    “如果我们不抓紧。这里的氧化物要把它毁掉的。”

    接着他们慢慢地接近它,几乎是偷偷地向它移动,以免

    吓跑这个半呆半傻的家伙。他们离它还远,可是鲍威尔已经

    觉察到斯皮迪想逃跑。

    “快扔!”他嚷道,“我数三下,一,二……”

    两支钢铁的手同时挥动起来,玻璃罐子在空中划了两条

    平行的弧线,在强烈的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瓶子

    无声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斯皮迪身后升起了草酸云,鲍

    威尔知道,在阳光的强烈照晒下,草酸会沸腾,像汽水一样

    翻滚。

    斯皮迪慢慢转过身去。然后开始往后退。它慢慢加速,十秒钟后,它已经一蹦一跳地朝人们这个方向移动。

    51

    鲍威尔听不太清楚机器人边跑边说着些什么话,好像是:

    “雇佣兵倾吐的爱情……”

    鲍威尔转身对多诺万说:“到山下面去,迈克!它已经

    脱离那个轨道,会听话了。我感到热了。”

    他们躲到迟钝的机器巨人背后荫凉处。当他们刚刚感到

    周身清凉时,多诺万头瞧了瞧。

    “格雷格!!!”

    鲍威尔往后一看,几乎失声惊叫起来。斯皮迪很慢、很

    慢地离开了。它重新踏上了自己的老路,并且逐渐在增加速

    度。从望远镜中看起来似乎很近,实际上已是可望而不可及

    了。

    “追上它!”多诺万叫道,连忙驱动起机器人,可是鲍威尔

    制止了他。

    “你抓不往它,迈克。没有用。”

    他攥紧了拳头,一筹莫展。

    “为什么我在五秒钟以后才明白过来呢?迈克,我们白白

    浪费了时间。”

    “还需要增加草酸,”迈克固执地说道,“浓度太低了。”

    “啊,不是!就是七吨也不顶用。即使我们有那么多草

    酸。也来不及都运到这儿来。机器人会被腐蚀掉的。难道你

    不明白吗,迈克。”

    “不明白,”多诺万承认道。

    “我们只不过建立了新的平衡。当一氧化碳的成分增加

    以后,第三定律的电势提高了,它就往后退,一直退到新的

    平衡位置。可是后来一氧化碳渐渐挥发掉,它就又往前移动

    了。”

    鲍威尔的声音含着绝望。

    52

    “还是那一套环舞。我们能够利用第三定律,还有第二

    定律,但是都毫无结果。只是平衡位置有一点变化。需要在

    这两个定律之外找出路。”

    他调转自己的机器人面向着多诺万,他们面对面地对坐着,在黑暗中只看到模糊的身影,他低声道:

    “迈克!”

    “就要完蛋了吗!”多诺万疲倦地说,“那好,咱们回站上

    去。等到光电池全烧光了,咱们就握手告别,吃一片氰化钾,像绅士一样死去。”

    他苦笑了一下。

    “迈克,”鲍威尔严肃地重复道,“我们应当找回斯皮迪。”

    “我知道。”

    “迈克,”鲍威尔稍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剩下第

    一定律。我已经考虑了好久。可是这只能是非常措施。”

    多诺万瞧着他,声音里有了希望:

    “现在是采取非常措施的时候了。”

    “好吧。按照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应该由于自己袖手旁观

    而使人的生命受到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第二还是第三定

    律都不能制止它。绝对不能,迈克。”

    “可是当机器人处于半昏迷状态时,也能这样吗?它是醉

    了的。”

    “当然,要冒风险。”

    “好吧,你有什么建议?”

    “我现在到阳光下面去,试验一下第一定律如何影响它。

    假如第一定律也不能打破平衡,那就……见鬼去吧,反正都

    一样:或者现在,或者再拖上三四天……”

    “等等,格雷格。我们还得尊重人类的法律呢,你没有权

    53

    利自己决定就去干。让我们两人来抽签,这才公平。”

    “那好吧。看谁先说出 14 的立方来。”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2744。”

    多诺万感觉到鲍威尔的机器人在经过他身边时碰了他的

    机器人一下。过了一秒钟鲍威尔已经走出了荫凉处。多诺万

    张开嘴想喊,可是又克制住了。自然,这个白痴事先就想好

    了答数。他就是这样的人。

    太阳变得格外强烈,鲍威尔感到自己的腰部痒得特别难

    受,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因为硬性射线已经穿透了

    他的宇宙服。

    斯皮迪盯住他,这次不再用那混帐的诗歌来向他致意,这也就算难能可贵了。不过就是不能靠近它。

    距斯皮迪大约还有三百米的时候,它就一步步小心地往

    后退。鲍威尔停住自己的机器人,跳到覆盖着晶体的地上。

    碎片向四处飞起来。

    地面很松软,晶体在脚下滑动。在大大减少了的水星引

    力下走起路来很困难。鞋底很烫,他回头一望,看到自己已

    经走出很远,来不及返回荫凉处了——无论是凭着他自己还

    是在那笨拙的机器人帮助之下都来不及了。现在只剩下两条

    路了:要么斯皮迪过来,要么是死。他的喉咙都要堵住了。

    够了!鲍威尔停下了。

    “斯皮迪!”他叫道, “斯皮迪! ”在正前方,闪闪发光的最

    新式机器人放慢了脚步,站住了。然后又往后退。

    鲍威尔试着在自己的喊声注入尽可能多的恳求声调,他

    发现,这并不勉强。

    “斯皮迪!我需要回荫凉处,否则太阳会把我晒死。这是

    生死攸关的事情,斯皮迪,快来帮忙!”

    54

    斯皮迪向前走了一步就站住了。它开口说话了,鲍威尔

    一听见,就发出呻吟。机器人说的是:“假如你生病床上躺,假如明天把假放……”声音中断了。

    真正是烤死人的高温呀!鲍威尔眼角的余光发现有个东

    西移动。他猛一转身,几乎惊呆了。他方才骑着的巨大的机

    器人走来了——没有骑手,机器人自己向他走过来了!

    机器巨人说道:

    “请原谅我,主人。我不应当自己单独行动,可是您现

    在遇到危险了。”

    当然,第一定律的电势高于一切。可是他却并不需要这

    个老古董。他需要的是斯皮迪。他向旁边闪开了几步,绝望

    地喊道:

    “不许你走过来!我命令你站住!”

    这已经没用了。反正扭不过第一定律的电势。机器人迟

    钝地说道:

    “主人,你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鲍威尔绝望地向周围看了看。他已经看不清物体的轮廓

    了,脑袋里像开了锅,自己的呼吸像烈火在烧他,周围的一

    切在模糊地抖动。他最后一次叫道:

    “斯皮迪!我要死啦,见你的鬼!你在哪里?斯皮迪!快

    帮帮忙!”

    他还盲目地想躲开那不肯遗弃他的机器巨人,当他感觉

    到自己的手被金属手指抓住的时候,听到了十分关切的,满

    怀歉意的金属嗓音:

    “天哪,鲍威尔,您在这儿干什么?嗳!我还看什么?……

    我怎么犯糊涂了呢……”

    “没关系,”鲍威尔有气无力地说,“把我送到山下荫凉

    55

    处,快!”

    他觉得自己被抱到了空中,又被托着飞跑,最后感到一

    阵高温的灼烤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他苏醒过来以后,看见多诺万微笑着,关注地俯身望

    着他。

    “怎么样。格雷格?”

    “很好,”他答道,“斯皮迪在哪儿?”

    “就在这儿。我派它到另一个硒湖去过,这一次命令它

    无论如何都要采来硒。它只用了四十二分零三秒——我特地

    记了时间。它一直为那个环舞感到抱歉,它不敢来见你,怕

    你说它。”

    “把它拉过来,”鲍威尔吩咐道,“它没有过错。”

    他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斯皮迪的金属手掌。

    “一切都正常,斯皮迪。迈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他擦了一下脸,空气是这样凉爽宜人。

    “一旦我们结束了这里的工作,同时斯皮迪也通过了野外

    试验,他们就会派我们到空间站去……”

    “不会的!”

    “会的,至少卡尔文这位老小姐在我们出发以前对我说

    过。我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因为我当时反对这个主意。”

    “反对?”多诺万叫道,“可是……”

    “我知道。现在万事俱备了。你想象一个零下 273 度的

    严寒!难道不是天堂吗?”

    “空间站,”多诺万说,“我真乐意去!”

    56

    三、推 理

    半年之后他们改变了主意。巨大的太阳光焰换成太空漆

    黑的天幕。不过,环境的变化对于从事检查实验型机器人的

    工作关系并不大。因为无论你在哪里,都会碰到谜一般的正

    电子脑。用那些“拉计算尺的天才设计家”的话来说,这种正

    电子脑本应如何如何工作。

    然而它却并非如此。鲍威尔和多诺万来到这个台站不到

    两周就发现了这一点。

    格雷戈里·鲍威尔逐字逐句清楚地说道:“一周以前是我

    和多诺万把你装配起来的。”他皱着眉头,一边捻着他那棕色

    的胡须。

    “太阳站 5 号”的职员办公室里很静,除了从底下什么地

    方传来强大的波束辐射器嗡嗡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QT-1 型机器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它身上的钢甲在明亮

    的灯光照射下闪闪发光,代替它眼睛的发红光的光电管凝视

    着坐在桌子对面的这位地球来客。

    鲍威尔强压下了突然爆发的神经冲动。这些机器人的思

    路有些奇怪。诚然,“机器人学三定律”还是起作用的,也应

    当起作用。全体《美国机器人公司》的工作人员——从罗伯逊

    本人直到新来的清洁工,都可以为这个做担保。这么说 QT-1

    是“保险”的。然而QT 型是一种完全新型的机器人,而这又

    是其中的第一个试验样品。在机器人的事实面前,纸上的数

    学公式符号并不永远是最使人放心的东西。

    57

    58

    机器人终于开口了。它的嗓音带着冰冷的音色——这是

    金属声带的不可避免的特点。

    “您能想象得到这个申明的严重性吧?鲍威尔。”

    “可是总得有人造出你来吧,库蒂?”鲍威尔指出,“你自

    己承认了,你的记忆仅仅在一周之前才从无到有,迅速发展

    起来的。我能解释这一点,是多诺万和我用运来的部件把你

    装配起来的。”

    库蒂用人的神秘表情凝视着自己修长而柔软的手指。

    “我觉得,应当有一种更真实的解释。我很难相信,是你

    们造出了我。”

    地球人突然大笑起来:“以地球的名义请问你,为什么?”

    “可以叫它直觉,这暂时只是一种直觉。不过我打算弄

    清楚它。一系列正确的逻辑推理终究会导致确定真理的。我

    一定要坚持达到目的。”

    鲍威尔起身,挨着机器人坐在桌子边上。他对这台奇怪

    的机器忽然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它一点也不像普通的机器

    人,那些机器人尽力完成预先编写好的站内的工作,听从预

    先制定好的稳定的正电子线路的指挥。

    他伸出一只手,搭到库蒂的钢肩上,觉得金属摸起来又

    冷又硬。

    “库蒂,”他说道“我正要给你解释一件事情。你是第一个

    总是对自己的存在显示出好奇心的机器人。我认为你是第一

    个真正足够聪明,能了解外部世界的机器人。好,跟我来

    吧。 ”

    机器人轻盈地站起身来跟着鲍威尔走去。它的脚上穿着

    厚厚的海绵橡胶鞋,因此一点响声也没有。地球人按了一下

    电钮,一扇墙壁向旁边滑去,透过厚厚的透明的玻璃可以看

    59

    见满布星星的太空。

    “我从机房的观察窗里已经见到过这些。”库蒂说。

    “我知道。”鲍威尔说,“你看,这是什么?”

    “确切地说一说它的样子:窗外是一片漆黑的东西,那里

    面点缀着许多小小的亮点。我知道我们的波束辐射器始终对

    准这些小点中的某些点发射波束。我也知道,这些点在移

    动,波束也随着移动,就是这些。”

    “好吧!现在你仔细听着。黑色的东西是太空。太空是

    广阔无垠的。发亮的小点是含有能量的大块大块的物质。这

    都是球体。其中有些直径达几百万公里。打个比方,这个台

    站的宽度才一公里半,那些球体看起来很渺小,是因为离我

    们非常遥远。”

    “我们的射束指向的那些点比较近,也小得多。它们是

    硬的、寒冷的,上面生活着成亿万跟我一样的人。多诺万和

    我正是来自那些世界之一的。我们的波束给这个世界提供能

    量,这能源来自一个离我们较近的巨大的灼热的火球,我们

    称这个球为太阳,从这边看不见它,它在台站的另一面。”

    库蒂一动不动,像一座钢铁雕像站在窗前。它说话时没

    有扭头:

    “你们到底是从哪个特殊亮点来的?”

    鲍威尔细看了一下说:“喏,就是角上的那个非常明亮

    的小星星。我们叫它地球。”他笑嘻嘻地说:“多么好,多么

    古老的地球!那儿有三十亿跟我们一样的人,库蒂。再过两

    星期我就要回到他们那里去了。”

    使鲍威尔十分惊讶的是,库蒂漫不经心地哼了几声。这

    哼声没有音调,却像是在拔琴弦。这声音突然停止了,就象

    发出时一样突然。“可是我从哪儿来的呢?鲍威尔,您还没

    60

    有解释我的存在。”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当这些空间站首次建成的时候,是由人来操纵它们将太阳能输送到别的行星上去的,然而由

    于炎热、太阳的辐射线和电子暴等不利条件,在这儿很难工

    作。于是制造了一些机器人来代替人的劳动。如今每一个站

    上只需要两个人就够了。即使这两个人,我们也试图用机器

    人来代替。这就是你出现的意义。你是目前所制造的机器人

    当中最完善的一个。如果你有能力独立控制这个台站的话,那么今后人们也就没有必要再来到这儿,除非运送一些修配

    用的备件来。”

    他伸手按了一下电钮,于是金属的观察窗盖板迅速合

    拢。鲍威尔回到桌旁拿起一个苹果,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啃起

    来。

    机器人的眼睛发出的红光吸引住了他。库蒂慢慢地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刚才描述的那一大套复杂的、难以置信的

    假说吗?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鲍威尔把咬下的一块苹果吐到桌上,涨红了脸。“嗨,见

    鬼,这不是假说!这是事实!”

    库蒂板着面孔说道:“那些直径上百万英里的有能源的

    大球!拥有三十亿人口的世界!无限的空间!请原谅,鲍威

    尔,我不相信。我要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个问题。再见!”

    它转身傲然阔步走出房去,在门口擦着迈克尔·多诺万

    的身子而过;并向他严肃地点了点头,沿着走廊而去,毫不

    理睬伴随它的惊奇目光。

    迈克尔·多诺万拢了拢他那棕红色的头发,生气地瞟着

    鲍威尔说:“这堆会走路的废铁说了些什么?它不相信什么?”

    鲍威尔难过地揪了揪自己的胡须。“它是个怀疑论者。 ”

    61

    他伤心地答道,“它不相信是我们创造了它,不相信存在着

    地球、宇宙和星星。”

    “一颗发了火的木星!现在我们手里竟是个疯了的机器

    人!”

    “它还说,它要亲自把一切弄清楚。”

    “很好。”多诺万温和地说道,“我希望等它弄清楚了以

    后,会用恩赐态度慨然对我解释这一切。”忽然他又怒气冲冲

    地说:“听着,假如这堆烂铁胆敢对我那么讲话,我就立刻

    敲掉它的镀铬的头盖骨!”

    他猛地坐下,从短上衣的里边口袋里掏出一本平装本的

    惊险小说,“这个机器人真让我伤脑筋,它的好奇心也太过

    分啦! ”

    当库蒂轻轻敲门后走进房间来的时候,迈克尔·多诺万

    正在嘟哝着什么,一面继续吃着夹莴苣和西红柿的大块三明

    治。

    “鲍威尔在这儿吗?”

    多诺万的声音压低了,一面咀嚼着,一面回答道:“他

    正在收集电子流函数的数据。看样子似乎将有风暴。”

    正在他说话时鲍威尔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不离开手里拿

    着的图表。坐在椅子上。他把图表在面前摊开,并开始匆匆

    计算着什么。多诺万从他肩头探望过去,一面嘎吱嘎吱地嚼

    着莴苣,往下撒落面包屑。库蒂静候在一旁。

    鲍威尔抬起头来说: “Δ-电压在上升,但很慢。不管怎

    样,电流函数是不稳定的,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喂,你好,库蒂。我想,你一会去检查一下新的装置。”

    “已经检查完了。”机器人平静地回答道,“我是来找你们

    62

    两位谈谈。”

    “啊! ”鲍威尔感到很不自在,“那好吧,坐下。不,不是

    那个椅子,它的一条腿坏了而你的重量又不轻。”

    机器人坐了下来,安详地说道:“我已经找到了答案。”

    多诺万生气地望着它,放下吃剩的三明治:“假如这是

    关于那古怪的……”

    鲍威尔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下去,库蒂。我们在听

    着。 ”

    “最近两天我专心地进行自我分析,”库蒂说道, “我得

    到非常有趣的结果。我从所能做到的唯一可靠的假设开始。我

    之所以存在,是因为我想……”

    鲍威尔呻吟道:“啊,木星,这个机器人简直是笛卡儿!”

    “谁是笛卡儿?”多诺万插了进来,“听着,倒是我们应当

    坐在这里,听这个金属狂人……”

    “安静点,迈克!”

    库蒂不动声色地接着说:“立刻会产生一个问题:我存

    在的原因是什么?”

    鲍威尔咬牙切齿地说:“胡说!我已经跟你讲过,是我

    们创造了你。”

    “要是你还不相信我们,”多诺万补充道,“我们将很高兴

    地把你拆开!”

    机器人恳求地张开它那强有力的双手。“我什么权威也

    不相信。每一种假说都应当合乎逻辑,否则它就没有任何价

    值。而你们说你们创造了我的论断,是与所有逻辑的论断相

    矛盾的。”

    鲍威尔按住多诺万突然紧握的拳头,“你这话是什么意

    思?”

    63

    库蒂笑了。这是一种非人的笑——它从未发出过这种机

    器似的声音。这声音尖锐,带爆发音,像拍节器一样有节

    奏,而且毫无音调。

    “看看你们自己吧, ”它终于说道, “我不愿说出难听的话

    来,可是你们看看自己吧!制造你们的材料又软又松,既不

    结实又很脆弱。你们使用的能源依靠的是一些效率很低的有

    机氧化物——就跟这一样。”它指着那块剩下的三明治说。

    “你们需要周期性地陷于昏睡状态。极小的温度、压力、湿度

    和辐射强度的变化都会影响到你们的工作能力。你们是些代

    用品。另一方面,我却是完美的产物。我直接吸收电能并且

    几乎能百分之百地加以利用。我是由很硬的金属做成的,始

    终神志清醒,容易经受环境的悬殊变化。任何一种生物都不

    能创造出比自己更优越的生物。这就是以上述命题把你们的

    荒谬假说驳得体无完肤的事实。”

    在这之前多诺万还只是小声地咒骂,可是现在,再也忍

    不住破口大骂。他暴跳起来,紧皱起棕红色的眉头:

    “好吧!你这块铁矿石的儿子,如果不是我们,那又是

    谁创造了你呢?”

    库蒂严肃地点点头:“很好,多诺万。其实这是下一个

    问题。显然,我的创造者应当比我更强大。因而就只剩下一

    种可能性。”

    两个地球人茫然地望着库蒂,它继续说下去:

    “什么是台站里的活动中心?我们都做什么服务工作?

    是什么吸引了我们全部的注意力?”它停下来等待回答。

    多诺万惊慌地望了鲍威尔一眼,“我收打赌,这个镀锌

    的疯子谈的是能量转换器!”

    64

    “是这样吗?库蒂。”鲍威尔微笑着说。

    “我说的是主!”它冷淡地、刺耳地回答。

    多诺万哈哈大笑,鲍威尔也不由得咯咯地笑起来。库蒂

    站起身来,它闪耀的眼光从一个人身上移到另一个身上。

    “事情正是这样。你们不相信这一点,这我毫不奇怪。

    你们两个人逗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鲍威尔亲自说过,开

    始为主服务的仅仅是人,后来出现了机器人干日常工作,最

    后出现了我——从事执行人的劳动。这些事实无疑都是真实

    的,但解释却是完全不合逻辑的。你们想知道真实情况吗?”

    “说下去吧,库蒂,你很有意思。”

    “主开始创造了型式最简单、最容易塑造的人。他又渐渐

    地用机器人来代替真人。这已经前进了一步。最后,他创造了

    我,来取代剩下来的人的位置。从今以后,就是我为主服务。”

    “这种事你干不来, ”鲍威尔尖锐地说,“你将执行我们的

    命令,当我们还没有确信你能够操纵转换器之前,不要多嘴,明白吗?为转换器服务,而不是主,如果你不能满足我们的

    要求,就要把你拆掉。而现在请便吧,你可以走了。带上这

    些数据,正确地记录下来。”

    库蒂接过递给它的图表,一言不发就走了。多诺万仰靠

    在椅背上,用粗壮的手指梳理自己的头发。

    “我们还得和这个机器人打交道,它纯粹是个疯子。”

    转换器催眠的嗡嗡声在控制室里听起来更为响亮,盖格

    计数器的卡搭声与半打小信号灯的不规则的蜂鸣声混杂在一

    起。

    多诺万离开了望远镜,开亮电灯, “4 号站的波束准确

    地按照时刻表投射到火星上了,现在可以关掉我们的了。”

    65

    鲍威尔心神不定地点了点头。

    “库蒂在下面机房里,我已给了信号,它能够小心处理

    的。你看,迈克,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迈克尔眯缝着眼瞧着,吃惊地吹了一声口哨。“好家伙!

    这就是我说的 γ 射线强度。这个老太阳想要欢腾一下,那好

    哇!”

    “正是这样。”鲍威尔闷闷不乐地答道,“要来电子暴了。

    我们正处在一个很坏的位置上。我们发射到地球上去的波束

    正好要通过它。”

    他赌气把椅子推离桌子。

    “没关系!但愿在换班以前不要发生。还有整整十天……

    你知道,迈克,到下面去看看库蒂,好吗?”

    “好。再给我一些杏仁。”他接住扔给他的食品袋,就走

    向电梯。

    电梯平稳地降到下面,它的门朝着大机房里狭窄的过道

    打开。多诺万扶着栏杆向下望去,只见巨大的振荡器正在运

    转,微波管发射机的真空管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充满了整个

    台站。

    他可以看清下面库蒂闪闪发光的魁梧身影,它正在一台

    火星发射机部件旁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组机器人和谐的工

    作。

    忽然,多诺万全身紧张起来。那些跟巨大仪器相比显得

    矮小的机器人排成了一行,低着头站在库蒂面前,而库蒂在

    队前慢慢地来回踱起步子。过了约十五秒钟,它们全体跪下

    来,只听金属的叮当响声甚至盖过了振荡器的噪声。

    多诺万大声喊叫,沿着狭窄的梯子朝下奔去。他的脸色

    红得像他那棕红色的头发。他挥舞着拳头奔向机器人。

    66

    “你们搞什么鬼名堂,没有头脑的傻瓜?赶快工作去!

    如果你们在下班以前来不及拆开全部仪器,清洗完毕,重新

    装配起来,我就用交流电烧毁你们的脑子!”

    可是没有一个机器人动弹一下。

    甚至库蒂——在这队跪着的机器人的另一端唯一站着

    的,也一动不动。它的目光凝视着面前巨大机器的阴暗深

    处。

    多诺万推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个机器人, “站起来! ”他

    喊道。

    机器人缓慢地服从了。它的光电眼睛带着责备的神气看

    着这个地球人。

    “除了主之外,再没有别的主,QT-1 是主的代言人! ”这

    个机器人说道。

    “什么?”

    多诺万感到这二十双机械眼睛都注视着自己。二十个金

    属嗓子庄重地宣布。

    “除了主之外,再没有别的主,QT-1 是主的代言人!”

    “我恐怕我的朋友们,”库蒂这时插话道,“如今只听从比

    你高级的生物了。”

    “见它们的鬼!你快滚,我过一会儿再跟你算帐。跟这

    些会说话的傀儡——现在就算帐!”

    库蒂慢慢地摇了摇自己沉重的头。“对不起。可是你不

    理解,要知道它们是机器人——这就意味着它们是有思维的

    生物,现在,当我已经对它们讲明了真理之后,它们就信奉

    主,全体机器人都称我是代言人。”它谦虚地低下头,“当然,我不配,可是或许……”

    直到这时多诺万才喘过气来,接着说下去:“是这样吗?

    67

    妙极了!简直好极了!让我告诉你一些事,我的铜猴子。没

    有什么真主,也没有什么代言人,也不存在谁发号施令的问

    题。明白吗?现在滚开!”他气愤地喊着。

    “我只服从主。”

    “让你的主见鬼去吧!”多诺万向发射机啐了一口, “对你

    的主就得这样子!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库蒂什么也没说,其它的机器人也不吭声。可是,多诺

    万感到气氛突然更加紧张了。这些机器人的眼睛中冷冷的深

    红色火焰更强烈了,而库蒂看样子比过去更倔强了。

    “亵渎行为!”它用激动的金属嗓音低声说着,朝他走过

    来。

    多诺万头一遭感到库蒂接近的恐怖。虽然机器人不会感

    到愤怒的,可是从库蒂的眼光中什么也看不明白。

    “对不起,多诺万。 ”机器人说道, “在这之后你再也不能

    在这儿逗留了。从今以后不准你和鲍威尔进入控制室和机

    房!”

    它镇静地打了一个手势,马上有两个机器人从左右抓住

    多诺万,把他的手按到两旁,他还来不及喊叫,就被举到空

    中,沿着楼梯飞快地抬走了。

    格雷戈里·鲍威尔攥着拳头,在职员办公室里坐立不安。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气得要疯了,他生气地转向多诺万道:

    “你着了什么魔了,干嘛要对发射机啐唾沫?”

    迈克尔·多诺万坐在椅子上,疯狂地用两手捶打着扶

    手, “你要我跟这些电气化的假禽兽怎么办?我可不打算向

    我亲手安装起来的机械屈服。”

    “当然喽, ”鲍威尔不高兴地答道,“可是在两个机器人的

    68

    看管下被软禁在这里,能说不是屈服?”

    “只要能跑到基地, ”多诺万顶嘴道, “总有人要为此付出

    代价。这些机器人应当听从我们,这是根据第二条定律。”

    “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它们不会听从我们。可能有什么

    原因引起的,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顺便说一句,你知道当

    我们回到基地时,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在多诺万的椅子面前站住了,生气地望着他。

    “什么?”

    “啊,没什么。也许要回到水星的矿井中呆上二十年,或者在谷神星的监狱里。”

    “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电子暴,它就在眼前。你知道我们射向地球

    的波束正好要穿过它的中心吗?我刚刚来得及算出这件事,机器人就把我从桌旁拖走了。”

    多诺万脸色苍白,“发了火的木星!”

    “你知道波束会发生什么吧?风暴任意狂舞。波束会像

    只跳蚤来回乱跳。如果仪器旁只有库蒂一个,那时射线必然

    会散焦。你可以想象到地球会遭到什么?你我又将怎样?”

    鲍威尔没有讲完,多诺万绝望地向门撞去。门开了,他

    向走廊飞奔而去。突然一只钢手拦住了去路。

    机器人心平气和地望着气喘吁吁的地球人。

    “代言人命令你们留在房里。请你们遵命!”

    它一挥手,多诺万被推了回去。这时,走廊上出现了库

    蒂。他向机器人作了一个离开的手势,走进职员办公室,轻

    轻地随手关上房门。

    多诺万忿怒地喘着气,冲库蒂嚷道:“这太过分了。你得

    为这出喜剧付出代价!”

    69

    “请别激动, ”机器人温和地回答道,“早晚总会要发生这

    种情况的。看见了吧,你们两人的职能已经取消了。”

    “对不起, ”鲍威尔挺起身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已经

    失掉了职能?”

    “在我被创造出来以前,你们曾经为主服务,”库蒂答道,“如今这已是我的特权,而你们生存的唯一意义已经消失。难

    道这不是十分明显的吗?”

    “不完全如此,”鲍威尔痛心地反驳道,“那么,依你说,你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库蒂没有马上回答,它仿佛是在考虑。然后它伸出一只

    手搂住鲍威尔的肩膀,另一只手搂住多诺万的腰并把他拉向

    自己身边。

    “你们两个我都喜欢。当然,你们是比较低级的生物,你们的思考能力受到局限,而我真正对你们有某种同情心理。

    你们为主效劳得不错,他会为此而奖赏你们。如今你们的公

    事已做完,看来你们存在的时间剩下不多了。不过,你们暂

    时还要生存,你们会得到食物、衣服和住处,只要你们不再

    企图钻进控制室和机房去。”

    “格雷格,它这是强迫我们退休了!”多诺万喊叫着,“你

    给它点厉害!这简直是侮辱!”

    “听我说,库蒂。我们不能同意,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台

    站是由人建造的,是那些跟我们一样的人,他们生活在地

    球上和其它的行星上。这里只是一个转送能源的站而已。而

    你们——不过是……啊,一群疯子!”

    库蒂严肃地摇着头,“这已是牵强附会的想法。为什么你

    们如此坚持完全虚假的有关生命的概念?如果你们注意到思

    70

    维能力受到限制的不是机器人,那么,总归是这样的问

    题……”。

    它停了下来,思考着。多诺万忿怒地小声说道:“要是你

    生就一副有血有肉的嘴脸,我非揍你不可!”

    鲍威尔揪着胡须眯缝着眼,“听我说,库蒂,既然你不承

    认有地球,那么你解释一下,你在望远镜里看见的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明白。”

    地球人微笑了,“怎么样,你碰壁了,自从我们把你装好

    之后,你已经不止一次地用望远镜观察过,你注意到没有,有一些发光的点在这个圆盘中变得能看见?”

    “噢,原来是这个!当然罗!这是普通的放大,以便更精

    确地瞄准波束。”

    “那么,为什么不放大别的星星呢?”

    “其它的点?很简单,我们不向它们发送波束,因此毫无

    必要放大它们。我说,鲍威尔,你们也该懂得这个道理。”

    鲍威尔阴郁地望着天花板,“可是从望远镜中看得见更多

    的星。它们从哪里来的?比如说木星从何而来?”

    库蒂对此已经厌烦了,“知道吗?鲍威尔,难道我应当白

    白地浪费时间去探讨我们仪器所产生的全部光学幻觉的物理

    原因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感觉器官的证明能够与明

    亮光线的严谨逻辑相比呢?”

    “听我说,”多诺万突然叫道,挣脱库蒂友好而沉重的金

    属手臂,“我们从根本上来看,要波束干什么?我们可以提出

    很好的、合乎逻辑的解释。你能够解释得更好一些吗?”

    “波束是主按照他的意志放出来的。”它生硬地回答,“有

    的东西,”它敬慕地仰望着,“不需要我们去深究它。我只需努

    力服务,而不是寻根问底。”

    71

    鲍威尔慢慢地坐下,用颤抖的手捂住脸,“去吧,库蒂,去吧,让我想一想。”

    “我给你们去取饭。”库蒂心平气和地答道。

    仅有的回答是一声长长的叹息。机器人离开了。

    “格雷格, ”多诺万沙哑地小声说道,“我们需要想出个办

    法来。我们应当使它出其不意来个短路,在它关节上洒上一

    点硝酸……。”

    “别当蠢驴,迈克。难道你以为它会让我们拿着硝酸瓶挨

    近它身边?听我说,我们应当跟它好好谈谈。在四十八小时

    之内我们应当说服它放我们进控制室去,否则我们的事情就

    糟了。”

    他怀着无力的忿怒心情迈着踉跄的步伐来回走着,“被迫

    去说服机器人。这可是……”。

    “屈辱。”多诺万补充道。

    “更坏!”

    “听我说!”多诺万忽然笑开了,“何必去说服?让我们给它

    看看!让我们当面再装配一个机器人,看它那时还能说什么?”

    鲍威尔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笑容。多诺万继续说道:“你可

    以想象得到,看我们这样做时这个疯子的脸色是什么样子!”

    当然,机器人是在地球上制造的。可是把它拆卸开来更

    便于运输,然后再在现场装配起来。顺便说说,这样做还能

    避免某个已装配调整好了的机器人逃掉并到处游荡。否则《美

    国机器人公司》将会面临在地球上禁止使用机器人法案的严

    厉制裁。

    因此落在鲍威尔和多诺万这些人身上一个艰巨而复杂的

    任务——装配机器人。

    当他们在 QT-1 机器人——主的代言人的监视下在装配

    72

    室开始装配机器人的时候,他们感到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困

    难。

    快要装配完毕的 MC 型普通机器人躺在桌上。经过三小

    时的工作后,只剩下安装头部。鲍威尔停了停,擦去额上的

    汗水,同时信心不足地瞟了库蒂一眼。

    他所看见的情况并不能鼓舞他。已经三个小时了,库蒂

    默默地坐在那儿木然不动。它的面孔始终是毫无表情的,这

    一次也完全猜不透。

    “把大脑递给我,迈克,”鲍威尔用沉重的声音说。

    多诺万打开密封容器,从盛满的油脂中取出另一个较小

    的容器。再打开这个容器,从海绵橡胶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球

    来。

    多诺万十分小心地捧着它,这是人类所创造的最复杂的

    机构。在薄薄的铂金球壳里面装有正电子大脑,在它脆弱的

    结构中实施着精确计算好的中子通路,使用预先灌输的知识

    来给机器人进行思想浸透。

    大脑与躺在桌子上的机器人的头颅骨内腔非常吻合。用

    蓝色的金属薄片将它罩上,再用微小的原子能火焰将金属片

    牢牢地焊接起来。然后小心地把光电眼睛安装起来并牢固地

    拧进眼窝里去,再用像钢一样硬的薄薄的透明塑料片盖上。

    只剩下用高压放电来唤起机器人的生命,鲍威尔伸手去

    摸开关。

    “现在注意了,库蒂,你仔细地向这儿看。”

    开关接通,只听见轧轧声和嗡嗡响。这两个地球人不安

    地俯身探望自己的杰作。

    开始,机器人的活动不明显,只是关节微微抽动。过后

    抬起头来,用胳膊肘支撑着,笨手笨脚地从桌上下来。机器

    73

    人的行动还很不自如,同时在应当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词

    的时候,它却不止一次发出一种不成功的锉牙声。

    终于它开口说话了。它犹豫地说:“我很愿意开始工作,派我到哪儿去?”

    多诺万迈步走向门口,“从这个梯子下去,然后告诉你做

    什么。”

    MC 型机器人离去了,剩下地球人和仍然一动不动的库

    蒂呆在一起。

    “好, ”鲍威尔露齿微笑,“现在你该相信了吧?是我们创

    造了你。”

    库蒂简短而干脆地回答:“不对!”

    鲍威尔的笑容凝住了,然后慢慢地消失掉。多诺万也目

    瞪口呆。

    “你们看见了吗,”库蒂冷静地继续说道,“你们仅仅把

    已经做好的零件装配起来而已。你们这个工作干得倒很出

    色——我想,这是你们的本能。可是你们有没有真正地创造

    机器人。这些部件是由主创造的。”

    “听我说, ”多诺万沙哑地喊着, “这些部件是在地球上创

    造好,然后运到这儿来的。”

    “好了,好了,”机器人息事宁人地说道,“我们别争了。”

    “不!的确是这样,”多诺万阔步走上前拉住机器人的金

    属手, “假如你读过图书馆里收藏的书,它们会向你说明一

    切,你就不再有任何怀疑了。”

    “书?我全读过!是一些很出色的假想。”

    鲍威尔突然插嘴道: “如果你读过这些书,那么还有什

    么可说的?不能和证据辩论吧!你决不能!”

    库蒂用惋惜的声调说道:“不,鲍威尔,我完全不认为

    74

    它们是些严肃的信息来源。要知道,它们也是主创造的,是

    为你们准备的,而不是为我。”

    “你根据什么?”鲍威尔好奇问道。

    “我,作为一个有思维的生物,善于从先天的处境找出

    真实性来。而你们这些有理智的生物不善于推理,需要有人

    向你们解释你们的存在的原因。主做了这件事,是他给你们灌

    输了有关遥远世界和人类这些令人发笑的想法,无疑是件好

    事,大概你们的大脑过分简单而难于感受绝对真理。可是,既然主愿意使你们相信你们的书,那我就不再和你们争论

    了。”

    它离去时,转过身来温和地补充一句:

    “你们别难过,在主创造的世界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

    位置。你们这些可怜的人们,也有自己的位置。尽管这个位

    置很平凡,但只要你们表现好一点,就会得到奖励。”

    它带着一副满意的神气离去,俨然以主的代言人自居。

    两个真人竭力避开对方的目光。

    鲍威尔终于吃力地说道:“咱们睡觉吧,迈克,我认输

    了。 ”

    多诺万轻声说道:“听我说,格雷格,你不觉得它在这

    些方面全是对的,你说呢?它是那样自信,甚至我……。”

    鲍威尔猛一转身对他说:

    “别糊涂了!当下周来换班的人一到,当我们必须回到

    地球上去承担后果,听取批评的时候,你就会相信,是否存

    在地球。”

    “那么,我向木星发誓,我们应当干点什么!”多诺万快

    要哭了。“它不相信我们,也不相信书本,或它自己的眼睛。”

    “不相信,”鲍威尔难过地说,“它是一个有理性的机器人,75

    该死!它只相信推理,这正是麻烦所在……”他的声音拖长了。

    “那为什么?”多诺万催促着。

    “严格的逻辑推理可以证明任何东西——这就在于你拿

    什么假定作为出发点。我们有我们的,而库蒂有它自己的。”

    “那么,咱们快点找到它的假定吧。明天风暴就要来了。”

    鲍威尔疲倦的叹息道:“这点我们可做不到。‘假定’始

    终建立在某种假设上并且被一种信仰所固定。天地间没有任

    何东西可以动摇它。我要睡觉了。”

    “啊,真见鬼!我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但是我仍然要试一下——这是从原则上

    来说的。”

    十二个小时以后,睡眠对于他们来说可惜仍然只是个原

    则,实际上是未能实现的事。

    风暴比他们预期的来得更早。多诺万平常绯红的面色变

    成死灰色,他抬起颤抖的手指。鲍威尔满脸胡子,嘴唇干

    裂,时时观望窗外,绝望地揪着胡子。

    要是在另一种情况下这很可能是一种非常壮观的美景:

    高速电子流与载送能源发往地球的波束相遇,爆发出很明亮

    的极小的火花。射入虚无缥缈空间的波束,带着飞舞的明亮

    的灰尘,闪闪发光。

    波束是稳定的,可是这两个地球人知道,这种肉眼观察

    到的现象是不可信的。

    角度偏差只要有百分之一毫秒,肉眼是觉察不出来的,这就足以使得波束散焦,造成地球表面上成百平方公里的土

    地受到冲击而烧成灰烬。

    而那个不关心波束、聚焦或地球,除了它的主以外什么

    76

    都不关心的机器人正在控制室里操纵。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地球人象被施了催眠术似

    的望着窗外。后来,在波束中乱窜的火花消失了。风暴总算

    过去了。

    “完了!”鲍威尔垂头丧气地说。

    多诺万处于不安的半昏迷状态。鲍威尔疲倦的目光羡慕

    地望着他。信号灯闪亮过好几次,可是鲍威尔并不注意它。

    这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完了!也许库蒂是对的——也许他

    和多诺万真的是具有人工记忆的低等生物,并且他们的生命

    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但愿如此!

    库蒂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不回答信号,于是我决定

    进来了。”它小声地说道,“你们的脸色不好,恐怕你们生存

    的期限快要结束了。不过,也许你们想要看看今天仪器的记

    录?”

    鲍威尔模糊地感到,这是机器人做出的友好表示。也许

    库蒂由于强迫人们离开对台站的控制而受到某种良心上的责

    备。他接过递给他的记录,心不在焉地望着它。

    库蒂看来十分高兴,“当然,为主效劳是很光荣的事。不

    过你们别因为我替换了你们而难过。”

    鲍威尔咕哝着,眼光机械地从一张纸上移到另一张上。

    忽然他那无神的眼光停留在一张图表上横贯表格的、细细的、摆动的红色曲线上。

    他一次又一次地观察这条曲线。忽然,痉挛地抓住这

    张图表,两眼盯住不放,站了起来,其余的纸片飞落到地

    上。

    “迈克!迈克!”他摇晃着多诺万的肩膀,“它保持住了波

    77

    束的稳定!”

    多诺万醒悟过来,“什么,哪儿,哪儿?”他也瞪大了眼

    睛凝视着图表。

    库蒂插嘴问道:“有什么错吗?”

    “你保持住了波束的聚焦,”鲍威尔结结巴巴地说道,“你

    知道这点吗?”

    “聚焦?这是什么?”

    “波束始终是准确地瞄准接收站,精度要达到万分之一

    毫秒!”

    “瞄准哪个接收站?”

    “地球的!地球上的接收站!”鲍威尔欢天喜地地说道,“你保持住了聚焦!”

    库蒂生气地避开他,“和你们两个打交道是没有好处的。又

    是那些谎言!我不过使全部指针保持在平衡位置——这本是

    主的意志。”

    它拾起散落的纸张,生气地出去了。门刚一关上,多诺

    万就说道:“好极了,我算服了!”

    他转向鲍威尔:“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鲍威尔感到疲倦,但心情舒畅,“什么也不用做。它已

    经证明,它能完美地控制本站,我从未见过电子暴能如此好

    地被控制住。”

    “可是什么也没有解决。你不是听见它谈论主吗?我们

    不能……。”

    “听我说,迈克!它按照刻度盘、仪器和图表来完成主

    的意志。这也正是我们所做的一切。事实上这也就是它拒绝

    听从我们的原因。服从命令属于第二定律,而保护人不受伤

    害这是第一定律。它如何才能拯救人们呢,不管有意还是无

    78

    意?当然是保持住聚焦!它知道,这点它能够做得比我们更

    好,所以它决不是毫无道理地坚持它是高级生物。因此,它

    不应当让我们进入控制室。根据机器人学三定律就必然会产

    生这种结果。”

    “当然,问题不在这儿。我们不能让它继续散布这种关

    于主的胡说八道。”

    “为什么不行?”

    “因为谁也没有听见过这种迷信思想。我们怎么能够信

    任它,把空间站交给它,如果它不相信有地球存在?”

    “它能不能控制住这个站?”

    “能够,可是……。”

    “那么,管它信仰什么,不信仰什么呢!”

    鲍威尔无力地微笑着,摊开双手倒在床上。他很快就进

    入梦乡了。

    鲍威尔边穿轻便宇航服,边说道:“一切将会十分简单。

    你可以把 QT 型机器人一个个地运往这里。在它们身上安上

    自动关闭开关,这种开关在一周后才打开,在这期间让它们

    学习……哦……向代言人本人学习对主的崇拜。然后将它们

    转运到其它空间站去,重新使它们复活。每个站上只需两个

    QT……。”

    多诺万拉开玻璃头盔,嘲笑道:“别说了,让我们离开

    这里!接班的人等着呢!而且,当我事实上没有见到地球,踏上地面之前,我倒真不放心,确实相信它真的存在呢。”

    他,直到门打开还在说着。多诺万骂了一声,扣上密封

    头盔,生气地转身背向库蒂。

    机器人轻轻地走近他们,它用伤感的声调说:“你们要

    79

    走了吗?”

    鲍威尔粗鲁无礼地点了点头:“有别人来替换我们。”

    库蒂叹了口气,这叹息声像一簇紧绷着的电线被风刮得

    发响一样。

    “你们的公事已经办完,消亡的时刻已经来临,我早预

    见到,不过……算了,这是主的意志!”

    它温和的语气刺疼了鲍威尔。

    “别假慈悲啦!库蒂,我们这是返回地球,而不是消

    亡。 ”

    库蒂又叹息了一声,“对于你们来说,这样想更好。现

    在我看出你们幻觉的明智之处。我决不去试图动摇你们的信

    仰,即使我能够。”

    它走出房去——作出悲天悯人的样子。

    鲍威尔嘟哝了几句,向多诺万作了个手势。他们带着密

    封手提箱走进空气闸门。

    载着接班人员的飞船已经停靠在外面了。鲍威尔的接班

    人弗朗茨·米勒不自然而礼貌地向他问候。多诺万冷冷地对

    他点了点头就走进驾驶室里,从萨姆·伊文斯手里接过驾驶

    工作。

    鲍威尔耽误了一会儿,“地球怎么样?”

    对于这个十分寻常的问题,米勒作出了平常的回答:

    “还在转。”

    “很好。”鲍威尔说道。

    米勒瞧着他:“顺便告诉你。《美国机器人公司》的人们

    研制出了一种新型号——成组机器人。”

    “什么?”

    “我刚才讲的,已经签定的大宗合同。这个型号似乎正

    80

    好适合于小行星的矿井。一个机器人当领班,带着六个由它

    指挥的辅助机器人,就像你的手指一样。”

    “它通过了野外试验吗?”鲍威尔急切地问。

    “听说正等着你们呢。”米勒微笑道。

    鲍威尔握紧拳头,“见鬼,我们需要休息!”

    “啊,你会休息的,我想,能有两周。”

    米勒准备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戴上了宇航服的笨重手

    套。他皱起一双浓眉,“这个新机器人干得怎么样?让它好

    好干活,不然,我要是让它接近仪表,我就不是人。”

    鲍威尔在回答以前停顿了一下。他朝这个站在面前的傲

    慢的普鲁士人从头至脚打量了一下:留着短发的坚定而执拗

    的头,两腿以立正的姿势站在那里。忽然,鲍威尔感到心花

    怒放。

    “机器人完全正常, ”他慢慢地说着, “我不认为你需要跟

    仪器打很多交道。”

    他笑着踏上飞船。米勒要在这里呆上几个星期……。

    81

    四、捉 兔 记

    休假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两周。这一点,迈克尔·多诺万不

    能否认。他们的休假长达六个月,工资照领,这也是事实。

    但是,正如他极力辩解的那样,事情纯属偶然。只不过是因

    为公司想把成组机器人的所有不完善之处找出来;而不完善

    之处却是如此之多。每回进行野外试验之前,总还会有半打

    以上不完善的地方。所以他们无忧无虑地休息着,只等绘图

    和拿着对数尺的人们说一声: “O.K! ”如今他和鲍威尔来到

    小行星上。可是并非一切都 O.K。

    “看在圣彼得的份上,格雷格,看问题要实际点。按照

    工作细则的条条办事,却看着试验要完蛋,那有什么意义?

    你最好还是把那些繁文缛节扔到了一边,开始工作吧! ”多诺万

    的脸涨红得像红根一样,这些话他已经唠叨了不下十次了。

    “你听我说,”格雷戈里·鲍威尔耐心地,像给一个傻孩

    子讲电子学似的解释道,“按照工作细则,这些机器人制造

    出来,是要他们在小行星的矿井工作,而无须人监督。我们

    不应该监视它们。”

    “对啊!你听我说,正是这么一回事!”他开始扳着自己

    毛烘烘的手指说。“第一,新型机器人通过了地球上实验室

    内的全部试验;第二,公司担保,机器人一定能通过在小行

    星上实际工作的实验;第三,机器人的这项试验就要失败;

    第四,一旦机器人的野外试验失败,那样公司将损失多达一

    千万元的预垫金,而信誉上的损失将达一亿;第五,如果机

    82

    83

    器人没有通过实验,而我们又解释不出原因来,我们恐怕得

    跟这份美差事告别。”

    鲍威尔强作笑容,掩盖着深深的痛苦,众所周知,《美

    国机器人和机械人公司》有个不成文的法律——任何一个雇

    员不会重犯同种错误,只要犯一次错误就要被解雇。

    鲍威尔大声说:

    “除了事实以外,其它一切问题上你聪明得和欧几里德

    一样。整整三个班的时间里你观察了这组机器人的工作情

    况。那时它们干得挺出色。这是你,红头发,自己讲的。我

    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查出它们有什么故障,这是我们能做的事。是啊,当

    我照看着它们的时候,它们干得挺出色;而当我没有照看他

    们的时候,它们却三次没有采出矿石。它们甚至没有按时回

    来。我只好去叫它们。”

    “那么,你发现什么故障了吗?”

    “没有,一点也没有。一切都很好,顺利和完美得像传

    光的以太一样。就有一件小事使我不安——不出矿。”

    鲍威尔发愁地望着天花板,手捻着棕色的胡须。

    “我说,迈克。过去咱们也不只一次遇到相当糟糕的情

    况。而这次比在铱小行星那回的情况还要糟糕。真是一塌糊

    涂。就拿这个小机器人戴夫-5 来说吧。它管着六个机器人,而

    且不仅仅是管辖着它们;这六个机器人就是它的一部分。”

    “我知道……”

    “闭上你的嘴!”鲍威尔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

    你知道。我只是讲述一下咱们的处境是多么糟糕。这六个辅

    助性的机器人是 DV-5 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指头是你的一

    部分一样。它向它们发出命令,不是通过说话,也不是通过

    84

    无线电,而是通过正电子场。而现在,在公司里找不到一个

    机器人专家能知道:正电子场是什么,它又是怎样产生效应

    的。我也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最后这一点我明白,”多诺万心平气和地表示同意。

    “你看,咱们落到了什么境地?如果一切都顺当,那就好

    了。而如果出什么故障,你我是没办法弄明白的。最可能的

    情况是,无论我们,或是别人在这里都毫无办法。但是,在

    这里工作的不是别人,而是你我!难办的就是这一点啊! ”他

    激动地说完了这些话,然后沉默了一小会儿。“别提啦!你

    把它带来,让它留在外面了吗?”

    “是的。”

    “一切都正常吗?”

    “怎么说呢,它既没有犯什么宗教狂,也没有一边跑圈

    子,一边唱吉尔伯特和萨利文的歌词和曲调。所以我想,算

    是正常吧。”多诺万悻悻地摇摇头,走了出去。

    鲍威尔伸手去拿《机器人学指南》。这部书太重,都要把

    桌子压塌了。他以一种虔诚的心情把书打开……有一次,房

    子失火了,他急忙穿上裤衩,抱起《指南》,就从窗口跳了出

    去。必要时,他甚至可以连裤衩也不要。

    他坐在那里读着《指南》。这时戴夫-5 型机器人走了进

    来。多诺万踢一下门,把门关上了。

    “你好啊,戴夫,”鲍威尔闷闷不乐地说,“你感觉怎么

    样?”

    “很好,”机器人回答说,“可以坐下吗?”它把专门为它特

    别加固了的凳子挪了一下,小心地弯下自己的身躯,稳稳地

    坐好。

    鲍威尔赞许地看了戴夫一眼(外行人可能会用机器人的

    85

    出厂批号来称呼它们,可是机器人专家从来不这样) 。这个

    机器人并不过分高大笨重,尽管它是一组机器人中能思维的

    那部分装置。这一整组由七个部分组成。它身高二米多点,体重半吨——全是金属和电器,重吗?如果这半吨包括了大

    量的电容、电路、继电器、各种真空管的话,那就不能算重

    了。这些真空管能作出人所具有的任何一种心理反应。正电

    子脑是由十磅的物质和几百亿亿指挥行动的正电子所组成。

    鲍威尔从衬衫兜里掏出了一支压扁的烟卷,说道:

    “戴夫,你是个好样的。你既不任性,也不喜怒无常、你是一个稳妥可靠的采矿机器人。你能够直接协调六个辅助

    机器人的工作。而且据我所知,在你的脑子里并没有因此而

    出现不稳定的思路。”

    机器人点了点头说:“听到这一点我很高兴。但是,您

    是什么意思呢,上司?”

    它的声带质地优良,而且在发音装置内带有泛音。所以

    它讲起话来,不像其它机器人那样音色单调,带有金属声。

    “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切都说明你是正常的。可是,为

    什么你的工作出了毛病呢?比如说今天的第二班。”

    戴夫犹豫了一会说:

    “据我所知,没有什么事故。”

    “你们没有采出矿石来。”

    “我知道。”

    “那为什么呢?”

    戴夫给难住了。

    “我没法解释,上司。我一度神经很紧张,或者说,我

    让自己紧张的话,就会神经紧张。我的辅助者干得顺当。我

    知道我自己干得也不坏。”它沉思了一会儿,熠熠闪着一对光

    86

    电眼睛说道:“我记不起来了。这一班到点了,迈克来了。

    可是,所有车厢几乎都是空空的。”

    多诺万插进来说:

    “这些日子,你没有在每班结束前来汇报。你知道这点

    吗?”

    “知道。可不知为什么……”机器人慢慢地、沉重地摇了

    摇头。

    鲍威尔不安地想,如果机器人的脸有表情的话,那么它

    的面部就会显出痛苦和屈辱的神情。机器人由于其本性,每

    当完不成自己的职责时会非常难过。

    多诺万把自己的坐凳挪近鲍威尔的桌子,向他欠过身去

    说:

    “会不会是健忘症?”

    “不敢说。无论如何,没有必要把这事和病相提并论。

    把人体器官的功能失调的名称用到机器人上,这只不过是浪

    漫主义的比喻。在机器人学上没有用。”他挠了挠后脑勺。“我

    非常不愿意对它进行基本的大脑反应的检查。这对增强它的

    自尊心一点好处也没有。”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戴夫,然后瞥视了一眼《指南》里的

    《野外检查大纲》。他说:

    “听我说,戴夫。给你检查一下,好吗?应该检查一

    下。 ”

    机器人站了起来说:

    “如果你认为需要的话,上司。”在它的声音里含着痛苦。

    检查开始很简单。秒表无动于衷地滴答滴答作响。机器

    人作了五位数的乘法,说出了从一千到一万的各个素数,开

    了立方,作了各种复杂的函数积分。它通过了难度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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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机械反应测试。最后,它用那精确的机械头脑,解决了对

    机器人的功能来讲是最高级的难题——属于要判断的问题和

    伦理学的问题。

    两小时快过去了,鲍威尔已经是大汗淋淋,而多诺万却

    啃遍了自己的手指甲——但指甲并不是什么营养丰富的东

    西。机器人问:

    “怎么样,上司?”

    鲍威尔回答道:

    “戴夫,我得想一想。匆忙作出判断不会有多大好处。

    你还是去干第三班活吧。不要太紧张。暂时也不要太操心定

    额是否能完成。我们会把问题解决的。”

    机器人出去了。多诺万看了一眼鲍威尔。

    “怎么样?”

    鲍威尔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胡须,好像要把它连根拔

    出来似的。他说:

    “它的正电子脑里所有耦合工作都正常。”

    “我可不敢这样肯定。”

    “天啊!迈克。要知道,脑是机器人身上最可靠的部分。

    在地球上,对正电子脑检查了不止三、四遍。如果它已经像

    戴夫那样完美地通过了野外检验。那么,就根本不会出一丝

    一毫脑功能失调的毛病。这种检验包括了脑子里所有关键的

    线路。”

    “那么,能得出什么结论呢?”

    “你别催我。让我把这点想好。也有可能是机器人身上

    的机械故障。这就是说,在一千五百个电容器,二万条单独

    的电路,五百个电子管,一千个继电器,以及成千上万的其

    它零件当中,任何一个都可能失灵。更不用说那些神秘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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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测,谁也不懂的正电子场了。”

    “听我说,格雷格, ”多诺万憋不住了,“我有个想法——

    会不会机器人在撒谎?它从来……”

    “傻瓜,机器人是不会故意撒谎的。如果咱们这儿有麦

    考马克-韦斯莱测谎机的话,在二十四或四十八小时左右的

    时间内,咱们就能把机器人身上各个部分都检查一遍。可

    是,在地球上也就只有两台这种测谎机。每台都有十吨重,安装在钢筋水泥的地基上,不能搬动。够重的,是吧?”

    多诺万拍了一下桌子说:

    “可是,格雷格,只有当咱们不在近旁时,机器人才出

    故障。这就有点……蹊跷。”说完这句话,他又捶了桌子一

    拳。

    “我讨厌听你这样说话。”鲍威尔慢慢地说道,“你读惊险

    小说读得太多了。”

    “我想知道的是,”多诺万大声嚷起来, “我们该怎么办?”

    “我这就告诉你。我在这张桌子上方安装一个屏幕。就

    是这里。在墙上,明白吗?”他狠狠地用手指头戳了戳墙壁。

    “然后,我把屏幕和戴夫干活的巷道接通。就这样。”

    “就这样?格雷格……”

    鲍威尔离开凳子站起来,用一对大拳头支撑着桌子。“迈

    克,我很难办啊!”他用疲乏的声音说。“整整一个礼拜你想

    用戴夫的事来缠着我。你光说它出了这样或那样的故障。你

    知道故障在哪儿吗?不知道?你知道故障怎么形成的吗?不

    知道!你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产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有

    时就好了呢?你也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呢?不,你什么也

    不知道!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你让我怎么办呢?”

    多诺万伸出一只手,洋洋得意地作了个不明显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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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啦。”

    “所以我再一次告诉你。在着手治疗之前,我们应当确

    诊是什么病,而要想做焖兔肉的话,就得捉住兔子。那么,咱们先去捉兔子吧!现在,你离开这里吧。”

    多诺万用疲倦的目光盯着他写的野外试验报告的草稿。

    第一,他累了,第二,当什么都还没弄清楚的时候,有什么

    好汇报的呢?他生气了。

    他说:

    “格雷格,咱们可欠产几乎一千吨啦!”

    鲍威尔连头也没有抬,回答说:

    “你讲的这些我不知道。”

    “可我想知道一点,”多诺万突然暴躁地说,“为什么咱们

    总是和新型号的机器人打交道?我是认准了,我愿意使用我

    舅爷当年用的机器人。我赞成用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东西。我

    赞成用那些经使唤的、大块头的老式机器人。那种机器人从

    来不坏。”

    鲍威尔把一本书向多诺万扔去。准极了!多诺万从凳子

    上摔到地上。

    “最近五年,”鲍威尔不紧不慢地说,“你的工作就是替

    公司在实际的条件下进行新型号机器人的试验。由于咱们缺

    心眼,在这项工作上显露了熟练的技能。所以经常奖给咱们

    这种讨厌的活儿。这是……”他用手指头向多诺万的方向戳了

    几戳。“你的工作。我记得,你才被录用五分钟之后,就开

    始发起牢骚来。你为什么不辞职呢?”

    “好吧,我马上告诉你,”多诺万在地上翻转身来,用胳

    臂肘支着地板,用手揪住自己浓密的红头发,把头抬起来。

    “这牵扯到某个原则。要知道,不管怎么说,我作为抢修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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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在发展新型号机器人方面是起一定作用的,这是一个原

    则——要为科学的进步出一把力。但是,请你正确地理解

    我——使我留下来继续干的,不是这个原则,而是付给咱们

    的钱,格雷格!”

    突然,多诺万怪声尖叫起来。鲍威尔吓了一跳。他的眼

    睛顺着多诺万的目光往屏幕上看去。鲍威尔的眼睛由于吃

    惊,都瞪圆了。

    “哎呀呀,天哪!”他低声说了一句。

    多诺万屏住了呼吸,站起身来。

    “格雷格,你看他们,他们疯了。”

    鲍威尔说,“把防护服拿来,咱们走一趟。”他看着屏幕

    里机器人的姿态。机器人发出暗淡的古铜色光泽在平稳地移

    动。背景是这个没有空气的小行星上阴影重重的岩石。它们

    正排成操练队形,本身发出的暗淡的光相互映照着。它们顺

    着平巷壁滑行。平巷壁凿得很粗糙。机器人神秘的、飘忽不

    定的身影在巷壁上晃动,以戴夫为首的七个机器人,行走和转

    动十分整齐,使人感到惊奇。它们浑然一体地变换着队形。

    那魔影般轻盈的动作,像月球上的舞蹈演员一样。

    多诺万拿着防护服跑进房间说:

    “它们要进攻咱们!这是军事操练啊。”

    “就你看到的这一切而言,很可能是艺术体操呢, ”鲍威

    乐冷冷地回答道。“也许戴夫发生了幻觉,误以为自己是芭

    蕾舞教练。你呀,最好先想一想,然后闭上嘴。”

    多诺万皱起眉头,炫耀地把雷管枪塞进腰间的空皮套

    里。他说:

    “不管怎么说,你既然在这里,那咱们就得和这些新型

    号的机器人打交道。是啊,这是咱们的本行。但是,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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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问题,为什么它们总是要出毛病呢?”

    “因为咱们是灾星照命,”鲍威尔阴郁地回答说,“走吧。”

    平巷里一片漆黑。在远远的前方,机器人的亮光在闪烁

    着。

    他们的一束束灯光透过茫茫的黑幕。

    “这是它们。”多诺万长出了一口气。

    “我试着用无线电和它联系了。”鲍威尔紧张地低声说。

    “可是它不回答,大概无线电线路坏了。”

    “幸亏设计师们没有发明能够在黑暗中工作的机器人。

    没有无线电联络,我可不愿意在这黑咕隆咚的洞穴里去寻找

    七个发了疯的机器人。还好,它们发着亮,就像是令人讨厌

    的放光的圣诞节枞树。”

    “咱们登上上面那个台阶吧。它们正由这条道走来,我

    想在更近的地方观察它们。你爬上去吗?”

    多诺万呼哧呼哧地蹦了上去。因为台阶有三米多高。在

    小行星上重力要比在地球上的重力小好多。可是沉重的防护

    服却把这个优越性抵销了不少。鲍威尔随后跳了上来。

    六个机器人跟着戴夫走成一列纵队。合着清楚的机械节

    律,它们调换着顺序,一会走成双行,一会又并成单行,这

    样不断地重复着,而戴夫连头都不回。

    当戴夫离鲍威尔和多诺万只有六米左右时,它停止了舞

    蹈,辅助机器人也乱了队形,挤到一块,先是站立了几秒

    钟,然后啪哒啪哒地飞快跑掉,戴夫看了看它们的后身影,然后慢慢地坐下来,把脑袋靠在手上——这完全像人的动

    作。

    鲍威尔的耳机里响起了它的声音:“二位在这儿,上

    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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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威尔向多诺万作了个手势,就从台阶上跳了下来。

    “O.K,戴夫。刚才你在干什么呢?”

    机器人摇了摇头说:

    “不知道。在十七号坑道,有一阵我正在搞着一个非常

    难办的出矿口,接着,我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再后来,我知

    道有人在附近。我已发现我自己在主巷道里走出了八百米。”

    “辅助机器人在哪儿?”多诺万问。

    “当然,在干活。我们浪费了很多时间吗?”

    “不太多。别想这些啦,”鲍威尔安慰它,然后转向多诺

    万,补充了一句。“你留下来,和它们一起直到这班结束,然后回去。我有一些想法。”

    三小时后,多诺万回来了,累得精疲力尽。

    “工作进行得怎么样?”鲍威尔问。

    “当你看着它们的时候,一切都顺当,”多诺万疲乏地耸

    耸肩,“扔给我一支烟。”

    他全神贯注地点着了烟,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个圆

    圆的烟圈。

    “嗳,格雷格,我千方百计想把问题弄清楚。戴夫有

    着对机器人来说是可疑的背景。其它六个对它绝对服从。它

    对它们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而这一点肯定会反应到它的心理

    上。假如它感到必须强调这种权力来满足它的自尊心的话,那么会怎样呢?”

    “离题近点吧。”

    “我谈的就是正题。如果这是黩武精神呢?如果它在组

    织自己的军队呢?如果它对它们进行军事训练呢?如

    果……”

    “需要在你头上作冷敷吗?你的梦话应该用到彩色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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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去。你的出发点从根本上违背正电子脑的原理。如果真是

    你想象的那样,那么戴夫的行为就会违背机器人学的第一定

    律,即:机器人不得伤害人,也不得听任人遭受伤害而袖手

    旁观。而你假设的那种黩武行为和飞扬跋扈的自尊,其合乎

    逻辑的必然结果将是机器人对人的统治。”

    “是啊,那么你又怎么知道,不会是这样呢?”

    “第一,具有这样头脑的机器人从来不出厂;第二,如

    果真有这样的事,那么就会立即被发现。你知道,我对戴夫

    进行了检查。”

    鲍威尔把椅子向后一靠,两条腿放到了桌子上。“不,我

    们现在还不能做焖免肉。目前,我们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地

    方出了问题。比如,要是我们弄清楚了这个魔鬼舞蹈意味着

    什么,那我们就算找到了正确的途径。”

    他沉默了一会儿。

    “喂,迈克,你对这一点有什么看法?要知道,当咱们

    不在近旁时,戴夫总要出点事。而只要咱们两人之中谁走过

    去,它就能恢复常态。”

    “我已经对你讲了,这点很蹊跷。”

    “别打断我的话!人不在近旁,这对机器人来讲有什么

    区别呢?很明显,这就要求它拿出更多的主动精神。在这种

    情况下,应该检查它身上哪些部分会由于增加了负担而受到

    影响。”

    “好极了!”多诺万刚要欠起身,却又坐回椅子上。“不

    行。指出这点还不够。这给我们的探索仍然留下了很大的空

    白。这并没有把许多可能性排除掉。”

    “那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如何,这总算是能保证完成指

    标了。只要通过电视机挨个儿地观察机器人就行了。一出现

    94

    什么情况,咱们立即赶到现场。这样就能使它们恢复常态。”

    “可是,格雷格,这就意味着,机器人没有通过考验。

    公司不能把带着这样的鉴定的 DV-5 型机器人拿出去卖。”

    “当然,我们还得把构造上的缺点找出来,纠正掉。而

    要办成这件事,咱们却只剩下十天的时间了。”鲍威尔挠了挠

    脑袋。“难就难在……不过,最好你去看看图纸。”

    图纸像地毯一样铺展在地上。多诺万跟着鲍威尔手中拿

    着的,晃来晃去的铅笔,在图纸上爬来爬去。

    “喏,迈克,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做,你是机器人的构造专

    家。而且我还希望检查一下自己这部分。我曾试着把所有与

    个人主动精神无关的电路排除在外。比如说,这里就是牵涉

    到机械性运转的主渠道,我把所有常规的侧支线路当作应急

    的部件而排除在外了。”他抬起头来问:“你认为怎样?”

    多诺万的声音里有股苦涩味。

    “这一切并不那么简单,格雷格。个人主动精神——这

    不是可以和其它的电路或线路分割开来单独进行研究的电路

    或线路。当你让机器人自行工作时,在它体内几乎所有部分

    的活动立即变得紧张起来。没有一条线路能完全不受影响。

    我们应该找出来的,正是那些使机器人脱离常规的特殊条

    件。只有在这之后,才能开始把没有问题的电路排除掉。”

    鲍威尔站起身来,掸掉身上的尘土。“唔……算了吧,把

    图纸收起来吧,可以拿去烧掉。”

    多诺万继续说:“你看见了吗?在活动增加了的情况下,只要有一个部件坏了,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比如说,绝缘

    坏了,或者电容坏了,或者打火花、或者线圈烧了。如果我

    们盲目地干,从整个机器人身上找,那么你永远也找不出故

    障来。如果把戴夫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地拆下来,逐个地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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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零件,再一个个地装上去,这样检查……”

    “好了,好了!你算使我开了点窍。”

    他们二人失望地互相看了看。然后鲍威尔试探地建议:

    “讯问一个辅助机器人,怎么样?”

    在这以前,无论是鲍威尔,还是多诺万都没有和“手指”

    中的任何一个谈过话。辅助机器人能够讲话,所以把它们比

    作“手指”并不完全恰当。它们甚至有相当发达的脑子。但这

    种脑子被调好了,首先是用来接收通过正电子场传来的指

    令。至于对外界的刺激,它们很难独立地作出反应。

    鲍威尔甚至不知该怎样称呼这个机器人好。它的出厂编

    号是 DV-5-2。但是,这样称它很不方便。

    他找到了折中的办法。他说:

    “你听着,朋友!我请求你绞绞脑汁,然后你就可以回

    到你的上司那里去。”

    “手指”沉默着,笨拙地点了一下头。它没有把它那有限

    的思维能力用来说话。

    “最近你的上司已有四次违背了智能体系,”鲍威尔说:

    “你记得这些情况吗?”

    “是的,先生。”

    多诺万生气地嘟囔:

    “它倒记得!我跟你说了,这里有些事非常蹊跷……”

    “这个‘手指’当然会记得——它一切都正常。哎,你去

    好好睡一觉吧!”鲍威尔又转向机器人问:“在这种情况下你

    们做了些什么呢?我指的是你们全组。”

    “手指”像背书一样叙述起来,好像它是在脑盖的机械压

    力下作了回答的,因而毫无表情。

    “第一次,我们在平巷道 B 的十七号巷道清理一个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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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出口。第二次,我们在加固一个快要塌方的顶子。第三

    次,我们在准备准确的定向爆炸,以便在进一步掘进时避开

    地底下的裂缝。第四次,是在刚刚发生了一个小塌方之后。”

    “每次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很难描述。发生了某种命令。可是在我们还没有来得

    及接收下来并领会它时,又来了新的命令——操练那种奇怪

    的队形。”

    “为什么?”鲍威尔厉声问道。

    “不知道。”

    “那么,第一个命令,”多诺万插进来问,“就是操练步法

    之前那个命令,内容是什么?”

    “不知道。我感觉到发出了命令。可是,还没来得及接收。 ”

    “你能告诉我们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吗?每次都是同样的

    命令吗?”

    “不知道,”机器人伤心地摇了摇头。

    鲍威尔仰靠着椅子背说:

    “算了,你回到你的头头那儿去吧!”

    “手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你搞到了不少东西,”多诺万说,“这是一次从头到尾都

    很尖锐的对话。你听我说,无论戴夫,还是这个笨蛋‘手指’

    都在策划着什么?是针对我们的。它们不知道或记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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